记不清我坐在凳子上等了有多久,时已接近中午太阳已高升在空中,强烈的紫外线晒得我感觉皮肤火辣辣的,有种炙烤般的灼热感,刺眼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身体的不适让我内心也开始焦灼起来。我翻开手机给大叔发了条信息,问大叔人在哪里,什么时候到,没过多久大叔回复我说,让我再等等他按照导航方向在开车,路上有点堵。我嘴上答应说好,但由于长时间的情绪紧张加上高温天气让我透不过气,明显感觉身体发软有些体力不支了。我看着眼前一辆辆车呼啸而过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在这个诺大的陌生都市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自己的方向和归宿,而我就像是一只被放在热锅上烤的蚂蚁,不属于这里任何地方,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一条,好比是掉进了这个庞大城市系统里的局外人。
正当我快要在太阳底下一点点融化掉时,手机屏幕亮了,是大叔发来的信息:“我到外苑前的地铁口了,你在哪里?”我忙回复道:“我在A口附近的石凳上坐着,我马上过来找你。”于是我顺着大叔给我指引的方向走去,看到地铁口旁停着一辆银色的TOYOTA,应该就是大叔说的那辆车,我便一头钻了进去。
关上车门我这才回头看了看驾驶席上的大叔,果然是大叔,架着一副银色框架的眼镜头发也有几根花白了,长相就是一副普通中年男人的模样,不算可怕,挺着啤酒肚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大叔手握着方向盘,冲我笑了笑:“你好初次见面,你就是今天发信息给我的那位小姑娘吗?”我也礼貌性的露出笑容,略带尴尬的点点头,回答道:“是的,是我给您发信息的,谢谢你来迎接我,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大叔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继续问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这里可不是一般人来的地方哦,我在网站上看到你喊救命,还以为怎么了,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用挤出来的尴尬笑容缓解气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昨天第一次来东京,差点迷了路,一个住在这里的男人好心收留了我,救了我一命,今天不好意思再在别人家里留宿了,他就,他就让我搬了出来。我对东京不熟悉,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害怕得不要不要的,就想找个人帮忙,没想到你特意跑来救我,实在是非常感谢。”
大叔听了我的描述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噢,你是第一次到东京,然后被住在青山的男人从家里攆了出来?OMG,这什么情况。我说呢,一个女孩子在北青山喊救命,我以为出了天大的事儿呢。”他看我脸色有些不大好,便话锋一转,开始安慰我来:“你一定吓坏了吧?看你小脸儿都一阵红一阵白的,没事没事,你肯定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到东京就在青山住了一宿,你一定惊吓过度了吧。没事儿的啊,在大叔这里不用紧张,你放松,放松就好。”我内心挺感激大叔的好意,强颜欢笑的说:“是啊,吓得不轻,幸亏你来救了我,不然我,我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大叔一脸风趣的表情,对我说“”可不是吗,我告儿你,我刚从大阪关西机场飞回东京,一下飞机看到你一个女孩子喊救命,二话不说我连家都没回,就在机场附近租了辆rent car一路狂奔过来了,你看后座放上的全是我出差的行李。”我回过头朝后座忘去果不其然,感慨大叔人实在热情,也幸亏遇到了一位好人,渐渐打消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开始和大叔熟络起来,我把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全都讲给大叔听了。
估计是信息量太大,大叔一时半会儿也没太能招架住,估计是被灌了一记猛药,没想到大老远跑来接见的姑娘遇到了这么多事儿。但大叔到底是大叔,见过世面的老江湖,并且因为大叔是做媒体工作的缘故,说话也很会打圆场,懂得察眼观色照顾人情绪,化解尴尬的同时还不忘带几分幽默。大叔听完我的遭遇,随即点上一根烟压压惊,吞云吐雾的缓缓开口道:“听你讲了这么多我大概明白你的遭遇了,让我捋一捋哈。你来东京原本是来见那个青山guy,没想到中途插上一段,和三鹰guy共进了午餐没想到被玩仙人跳,没买单就跑路了。然后见到青山guy,给了你一段浪漫的插曲,对你进行各种大家闺秀的形象礼仪的调教,完了因为你长得跟照片上的明星不一样,找个理由连夜就把你给甩了?之后你才找到我,所以我算是,你遇到的第三个?哎哟喂,小妹妹,真是太委屈你了,这么接二连三的奇葩事情发生,让你吓坏了吧。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别去想了。”我一口气把肚里的苦水都倒了出来,内心感觉好受了很多,大叔见我表情有所缓和,就说“你要是OK的话,那我们就开车出发吧,边开车边聊。”我点点头说好,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决定就这样开车兜兜风,让大叔带我看看东京的街景。
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吞云吐雾的吸着烟,一副从容的样子,刚刚的聊天我对前一天发生的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放下,不由开口问道:“东京的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子的呢?做事情总是让人出其不意。我现在也没有想通,三鹰guy为什么吃饭一半儿就跑了,我长相有那么吓人吗?”大叔夹着手里的烟头,瞅了瞅我说:“你虽然和你网上放的头像不是一个人,但说实话你模样挺像混血的,你是混血吗?在我看来,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差啊,那些男人脑子奇奇怪怪的没修养,你别往心里去。”看我一脸五味杂陈的样子,大叔连忙补充道:“你别多想啊,我肯定不会抛下你不管的。那个三鹰guy,作为男人我都觉得他就是个奇葩。做人哪能这样呢,对不对?和女孩子吃饭,不管怎么样好歹也把钱付了是不是?哪儿有一言不合帐都不结把腿就跑的啊?活到这岁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实在是大开眼界了。你放心吧,但凡像我这样有点儿常识的人,绝对不会这样做,实在太上不了台面儿了。”
大叔的话里让我感受到他的率性,纠结的心情才稍稍得到些放松和释然,但是这一两天积压来的疲惫感和高温天气下中暑带来的不适,让我感觉浑身乏力胸口闷得发慌,大叔看我不说话了,坐在副驾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头开始往一边偏倒,连忙关切地问我:“姑娘,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等我们下了高架找家便利店,给你买点水喝。”我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勉强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大叔,我估计是中暑了,感觉难受,谢谢你的好意,我喝点水应该就没事了。”这一刻让我感觉体内元气都被掏空了,眼皮懒懒的合上只留下一条缝,看着明媚的阳光下东京的街道和建筑都被刷上一层亮色,高低错落有致的建筑和一尘不染的道路和车辆,就像是置身于日漫里的场景中一样,可是力不从心的我却无力欣赏周围的景致,只盼能够快快好起来,可别吐在车上。
下了高架大叔就开始左顾右盼,忙不迭的寻找便利店的踪影。大叔说我好不容易来趟东京,正好也在都心,带我去台场兜兜风,领略一下东京最浪漫的网红地标。我们是朝着都东京湾的方向行驶,离商业街区和住宅区越来越远,便利店也就越来越少。开了好一段车程,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拐角处看到了一家711,大叔把车停在路边,一脸认真的神色安慰我:“お嬢さん,我下车给你买两瓶饮料,去去就来,好吧?”我仍然是有气无力的样子:“那我需要和你一起去吗?”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连连安慰我说:“不用不用,你在车里等我就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抛弃在半路上的。这车是我的名义借来的,我还得去还车呢。相信我,别怕,啊。”说完大叔朝我笑了笑,眼看我会意了,便取下钥匙匆匆下了车,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车里。
我浑身瘫软了似的,一动不动的黏在座位上,回头瞄了一眼大叔,见他步伐矫健,迅速的钻进便利店里,我才松了一口气,昏昏沉沉的闭上了双眼。虽然和大叔也才刚刚认识,但这一路接触下来,我感觉大叔人不坏,还有别于其他东京的男人,带有有一种热情和幽默的味儿,有点儿像国内东北男人,见谁都能自来熟的那种贫劲儿在里面,我也就逐渐打消了紧张和不安的情绪。我寻思着大叔估计不是东京人,可能是外地人,才会显得平易近人不拘小节吧,后来才知道,大叔是正宗皇城根下长大的地地道道东京人,接下来和大叔有趣的交谈中,彻底颠覆了东京男人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像国内也是一样,地道的土著其实人老热情了,装逼的都是外地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