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公事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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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逍推门而入,里面的陈设,一如往日,一丝不改。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他仿佛看见了那个十四五岁的自己,怀着期许与野望,带着少年人的热血与豪情,依旧生活在这里。

“林逍,你累了。今晚好好歇息一下。”柳青山把林逍送入逍遥小院,转身离去。

一路上,林逍没有问天魔帝国的事情。柳青山,也没有问林逍在正道仙门的事情。

林逍只跟柳青山说了一句,明天早上,要去朝会上见父亲。

柳青山回了一句,这很好。其他的所有疑问,两个人都非常默契地埋在心底。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逍便出发了。抵达中央魔殿的时候,天还是没有亮。

他想入殿,被天魔卫非常强硬地挡住了。

苍龙没有出现,林逍知道,这是父亲的意思。

于是,他只得在旁边寻了一处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安静地等在那里。以免被那些前来参加朝会的人碰到。

参加朝会的人,陆续抵达。太阳升起没一会,殿内大钟响了三下,朝会正式开始。

依旧没有人过来请他,林逍继续在墙角的阴影里等着。

他并不喜欢等待。跟父亲,也不是非见不可。

但他记着母亲的遗愿,要找出破掉万劫同心咒的黑手,还她清白。

今日这一面,就非见不可。

林逍静静在阴影里等着。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既不期待,也不忐忑。

足足数个时辰之后,殿内大钟,又响了三下。

这是朝会结束的标志,苍龙,依旧没有出现。

林逍不想再等了,走出墙角的阴影,迈步离去。

刚走出去没几步,苍龙瘦削的身影,于主殿大门外出现。

“大公子,对不住。魔帝他老人家,有点事情耽搁了。”苍龙走上前来,殷勤地赔着不是。

林逍有点厌烦他这种对谁都毕恭毕敬的态度,没有理会他,但还是转身朝大殿走去。

苍龙是父亲的贴身仆人,心腹中的心腹。他表面上,对所有打交道的人都毕恭毕敬。

但林逍非常清楚,这些毕恭毕敬背后藏着的,全是不屑一顾。

步入大殿内,朝会已经结束了。天魔大帝林烈,有些慵懒地坐在皇位上,跟底下几位朝中重臣闲聊着什么。

他身着黑底金焰纹帝袍,身材伟岸,面容刀凿斧刻,头发浓密犹如雄狮,双瞳呈赤金之色,顾盼生威,犹如天神下凡。一双超乎寻常的巨手,布满蚀血魔纹,犹如拥有执掌乾坤的力量。

在他的座位旁,还坐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

那个人,是天妖帝国下万兽国国公主,天凰仙子纪晓萱,当朝的皇贵妃。

二人下首,靠近王座的位置,站立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公子。那是纪晓萱的独生儿子,林逍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寒。

朝臣们殷勤地围在林寒身旁,犹如众星拱月。

林寒谈笑自如,顾盼有神,举手投足,尽显堂堂皇者之气。

林逍一袭简单的布袍,又在外面干等了好几个时辰,眉眼间不免有些疲态。再加上他有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与神采飞扬的林寒,形成鲜明对比。

林逍踏步而入。众人的目光,有诧异,有不屑,有不齿。有几位原来的老臣,则显出了同情。

“儿臣林逍,拜见父皇。”林逍双膝跪地,连续三次以头磕地,行君臣大礼。

既是在朝堂见面,那就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这意思,林逍懂。

皇贵妃大驾光临,林逍则当做没看见。

“还有你母后,为何不拜?”林烈的赤瞳里,闪过一丝不快。

“刚刚一并拜了。”林逍冷着脸回答。

林烈并未有让林逍起身的意思,一旁的林寒见了,立即上前将林逍扶起,“皇兄快快请起。”

“你昨日要求私下见我,我拒绝了。三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当没你这个儿子。之所以见你一面,是让大家都听一听,你从正道仙门突然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林烈冷着脸道。

林烈以为,林逍突然回来,要求私下见面,自然是有求于他。他偏偏不许,就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求自己。

皇贵妃纪晓萱笑了起来,语气之中,满是不屑,“我看是在正道仙门,待不下去了吧。三年前他走的时候,可是潇洒的很!哪里想到,才过三年,又巴巴地回来求我们了。”

“皇兄三年之前,只是一时糊涂,才拜入正道。而今迷途知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林寒看似为林逍开脱,实则直指他当年背弃魔门,拜入正道的要害,把罪名死死地安在了他头上。

旁边的不少朝臣,脸上,都跟着流露出不齿之色。正邪不两立。身为魔道,拜入正道,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还有一些人,则是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当日林逍离开的有多决绝,今日回来求情,便有多狼狈。

林逍已经预计到了这些人的嘴脸。但他并未发作,而是压低了声音道,“儿臣请求父亲,准许我拜入天魔宗。就算从外门弟子做起也可以。”

“天魔宗,不是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如果我没记错,当初你是说,许你三年,会带方如雪回来,一并加入魔门。今天你是回来了,方如雪呢?”林烈慢条斯理道。他笃定,林逍必然是被方如雪给一脚踢开了,故意说他痛处。

又是一阵哄笑声在殿内响起。尤其是有几位这几年内崛起的军团将领,笑得有些肆无忌惮。

林逍明白他们的意思。三年前,你为了这个女人,抛弃一切。三年后,孤身一人回来。这三年,你活成了一个笑话。

“我已经把她杀了。”林逍淡淡道。方如雪,不止被他杀了。她的残魂,此刻正在太元神符的大阵深处,遭受魔火炼魂的苦楚。

林烈摊了摊手,“三年前,你拿魔门的一切换了她。现在又把她杀了,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确实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林逍试图唤起一点父亲的同情。其实他并非什么都没有,正道仙门,现在都抢着要他。

“父亲,既然皇兄已经把这个可恶的女人杀了,他拜入正道的事情,也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林寒又补了一句,表面替林逍求情,实则又是直指林逍背弃魔门拜入正道的要害,不是杀个方如雪能弥补的。

林逍有些厌恶地扫了林寒一眼。林寒,却是笑意吟吟,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那你拜入正道的事情,又怎么算?”经林寒一提醒,林烈又意识到林逍拜入正道仙门这个令人痛恨的重点。

“我在正道的宗门,被我灭了。”林逍又是淡淡地回答。仿佛在说我刚刚渴了喝了一口水一样。

一片哗然之声,在大殿上响起。直接灭掉正道师门,这倒是有几分魔门的风范。尤其是那几个平日行事就霸道的老魔头,都不禁露出了赞许之色。

林烈也不禁来了点兴趣,“噢,你灭了在正道的师门?仔细说来听听。”

林逍看到了一丝转机,道,“父皇,如果你想知道原委,我们可以换个地方私下谈。我会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跟您说清楚。”

林烈摆了摆手,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私下谈,就没有这个必要。我林烈一生坦荡,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在朝堂上谈的。”

林逍脸上,隐约笼罩一层寒霜。

母亲蒙冤之事,可以在朝堂上谈吗?

她中蚀情蛊毒的事,可以在朝堂上谈吗?

他中方如雪蛊毒的事情,可以在朝堂上谈吗?

好不容易摆脱三年的陷害和算计,此行林逍有太多话想要跟父亲说。

然而父亲,不但不愿跟他私下见面,还在朝堂上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而且这些话,是当着满堂朝臣的面说的。其含义,不言自明。

意思就是,这个人虽然回来了,我还没把他当儿子,你们也没必要把他当我儿子对待。

林逍的心,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