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风仍旧灼热，但与地表那种灼烧骨骼的阳焰不同，这里，是沉重压抑的“火下之风”。
隐炉古矿道，终于在咒铃客尸骸开启的咒符中缓缓敞开。
张小灰率先踏入，火刃在手，焚寂刀身自动亮起微弱红光，似在回应这片埋火之地的沉寂。
“这就是……旧矿心。”苏浅看着那一条向地下延伸的黑红色岩廊，低声道。
矿道两侧，曾有无数咒刻火灯，如今大多破损，仅存几座残灯摇曳着微弱的骨火。墙壁烧得焦黑，部分位置塌方，还有斑驳的血印与咒纹残迹交错其间，仿佛走进了一段早年就被人强行遗忘的“火疫战场”。
林璃月蹲下抚摸墙上纹路：“这是三十年前的咒火体系。”
“不是后来焦津推广的‘灰疫火符’，是早期……原型实验区。”
“他在这做过试炼。”张小灰语气平静。
“试验对象……是人。”
—
继续往下，温度骤然升高。
越往深处，空气中弥漫着类似腐铁与焦木混合的气味，张小灰鼻尖轻动：“有烧过活人的痕迹。”
洛刃翻出后方一块倒落木牌，上面只剩几个焦黄大字：
【禁入：四矿四井已爆疫】
雪瑶璃咂舌：“都烧成这样了，还留着干嘛？”
灰鳞抱着锅盖哆嗦道：“这不是‘矿’，这是把活人当‘煤’烧的地方。”
“对。”
“你们说对了。”
一道微弱的男声，在前方幽暗矿廊里突兀响起。
众人瞬间戒备，全部亮起武器。
只见前方一块倒塌的矿轨车后，缓缓走出一个披着破火披风的身影。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脸上残留咒火灼烧痕，左手缠着破布，皮肤暗红，右肩有三道铁钩贯穿旧伤，步履蹒跚，却眼神清明。
“别怕。”他虚弱地抬起双手，“我没被火疫完全控制……我是跑出来的。”
“你是谁？”张小灰火刃微转，“你能控制住咒火？说明你不是普通矿工。”
“我叫……安九。”
“是曾经这座隐炉矿第七批‘试炼者’。”
他说完这句话，便咳出一口黑烟，跪倒在地。
—
苏浅立刻上前查验伤势，确认他确实未被感染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怎么活下来的？”林璃月冷冷问。
“……运气。”安九低声道，“我当时被抛入‘四矿火井’中，本以为活不过五日，但有人给我塞了一块‘降火咒骨’，让我撑到现在。”
“谁？”
“一个……自称‘不属于焦津’的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那人说，如果有一日有人踏进这里，他希望我能告诉你们——‘不要点亮矿心之火’。”
—
张小灰眯起眼：“什么意思？”
安九艰难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烫手的红灰色骨牌，递给张小灰。
骨牌上浮现三个字：
【矿心·禁】
“整个隐炉城分三大禁区。”
“第一，是‘矿心’，即这座矿井最底层，藏着焦津最早的‘魂火容器’实验记录。”
“第二，是‘熄骨库’，据说埋着焦津失败咒火的原型残骸。”
“第三，是‘母火坑’。”
他低声说完这句话，整条走廊仿佛都安静了半拍。
—
“母火坑？”林璃月皱眉，“那不是传说中……第一口从地底喷出的咒火井？”
“焦津曾对外宣称，它熄了。”
安九摇头：“熄了是假象。”
“他在底部养着火。”
“而你们若要到达隐炉主控台、接入七渊控制网……就必须从三大禁区之间穿过。”
张小灰低头看着手中的“矿心·禁”牌，火刃微微发出低鸣。
那不是对战的渴望。
是“警告”。
焚寂，在提醒他：下一场火，不只是战斗。
是——决定火魂归宿的岔口。
安九倒在墙角，气息微弱，额头不断渗出细汗，那一枚“矿心·禁”骨牌仿佛仍残留炽热余温。
“要进去的话，”他虚弱地说，“一定要带……‘活火’。”
张小灰凝视他片刻，将骨牌收好，目光扫向矿道深处那道阴红色的门缝。
那里，没有风，没有声，但有一种压在胸口的、炽烈得近乎窒息的气息，正一寸一寸逼近。
“前方就是‘矿心实验井’了。”林璃月伸手压住脉门，一丝寒气在她指尖缠绕，“一旦我们进入——就等于走进焦津最早的‘造魂试验场’。”
“那里面……残留的火魂，是疯的。”
苏浅检查弓弦，冷静地说：“怕疯就不进来了。”
“疯的……也得被点醒。”
张小灰轻声说着，推开那道铁灰色的残破井门。
—
门后，是黑的。
黑得像是火烧完之后剩下的唯一东西——灰。
这片区域不像矿道，更像一个巨大的地下残骸坟墓。所有的铁轨都已熔化，矿车堆叠成扭曲铁山，墙壁上的咒纹也被高温蒸腾得只剩模糊线条。
脚下，隐隐有脚步声——不，是低语。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群人的声音。
他们在火中，没死透。
他们还在说话。
“我还没烧完……”
“咒火要进来了……它进骨头里了……”
“我好像……在变成火……”
灰鳞打了个冷颤：“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要怕，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雪瑶璃抡着双锤走得第一个，声音反倒比谁都硬。
—
就在众人前踏五十步时，地面忽然一震。
“来了。”林璃月拔出寒针，“魂火残骸，起动。”
下一秒，三道如焦炭拼接般的人形残骸从矿井深处扑出，它们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张破裂火纹组成的“嘴巴”在咆哮。
咒火纹路从它们全身缠绕而出，像是活体纹身随动作蠕动，发出黏稠燃烧的声音。
“它们不是尸体！”苏浅惊呼，“它们是——‘魂火容器’爆体后的遗骸！”
“自燃而成，不死不灭！”
张小灰立刻冲上前挡在众人身前，焚寂火光猛涨：
“全员后撤——这一波由我烧！”
—
第一轮冲击·魂火震荡爆发
张小灰身形一转，焚寂斜斩出“焚寂·第三式·燃问·扇锋”，火刃如轮劈出半圆，将三具残骸强行逼退！
但残骸并未倒下，而是再次扑来，每一次扑击都带起魂火波动，如火纹触须般试图缠上张小灰体表。
“它们想污染你！”林璃月大喊，“魂火能跳跃到人的魂识中，一旦污染成型，你也会被转化！”
“我不怕火。”张小灰火中不退。
“但你的魂怕。”苏浅惊道，“这不是烧身，是烧‘念’！”
—
张小灰牙一咬，猛然闭目——
焚寂刀光一震，竟在他心识中燃起一道内火魂影。
那是一片模糊的灰烬荒原，火焰缠绕的虚影在其中低语，像是在召唤什么。
【你是谁？】
【你点过我。】
【也被我点过。】
—
张小灰的手猛地一颤，焚寂长刃自他掌中跃起，一道古老的火咒文字在刃脊上浮现：
焚寂·第一问·“寂语”。
林璃月瞪大眼睛：“刀……在说话？”
不，是记忆！
焚寂，回响了第一段“问”！
张小灰猛然睁眼，目中映出魂火三影，被火纹倒映成漩涡。
他一字一句道出：“焚寂·第零轮·寂问——破魂刃！”
火焰如刀，焰痕如语，一记劈落！
“咔——！”
三具魂火容器残骸齐齐炸裂，魂火波动被尽数击散。
空气中的火魂低语，第一次发出哀鸣：
“你……点过我……”
“你也……烧了我……”
张小灰缓缓收刀，火光熄灭，只剩魂火渐寂的沙场回声。
—
众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苏浅轻声道：“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不是我。”张小灰抬起手看着焚寂刀身，“是它……说的。”
焚寂，正在苏醒。
而这只是“九问”的第一问。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不会比这轻松。”
他将刀背搭于肩上，朝下一道铁门走去。
那是通往“熄骨库”的门。
但门背后，有灰色影子在缓缓张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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