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黎先生应邀赴佳宴,陶夫人即兴吟诗现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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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黎先生接到临川知府的请帖心里很是高兴,可是去赴宴带何礼物黎先生却发了愁,若是携带银两家里却不是很宽裕跟夫人又不好开口,便犯起难来。恰好夫人陶氏看出了黎先生的心思,拿出自己陪嫁的一幅古画救了先生的急。黎先生跟夫人好一阵商量,答应晚上陪夫人五天劳役,夫人这才满意。黎先生很高兴,第二天一大早黎先生便跟夫人协商赴宴。“夫人,我今天去赴临川知府为母亲举办的八十寿宴,,你在家照管前院里的一群学生,我择日便回如何?”黎树生吃罢早饭梳妆完毕,对陶氏说道。

“我也去,后天是三月十三,临川一年一次的观音庙会,我想去观音庙给观音菩萨进炷香,请菩萨赐我一个男婴,给咱黎家延续烟火。”陶氏拉住黎树生的双手轻轻地摇晃着,眼里含着点点泪光。

“好吧,你总是有理!你这个尾巴一天不贴我身上,你就一天不自在。那就给孩子们放三天假,你去知会一声,快去快回,这百十里路呢,咱得早点动身。”黎先生说道。

“嗯!”陶氏象燕子一样飞去,转眼回到屋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和黎树生一起向外走去。一路上夫妇二人雇了一辆马车朝临川而去。

“临川李大人献贺礼白银三百两!”

“鄱阳知府唐大人献贺礼白银五百两,白玉一玫!”

“信州知县姚大人献贺礼白银二百两,寿福一对!”

“赣州知府王大人献贺礼白银四百两,寿画一幅!”

“瑞金知县梅大人献贺礼白银六百两,玉雕一座。”

临川知府院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收礼的小二一边吆喝一边招呼客人。一旁有人接收贺礼,有人快速地记录账单。黎树生携陶氏一起走进院内,献上贺礼。知府梅大人身着一身锦绣一边客人入座,一边注视着贺礼和账单,脸上满面春光,笑容可掬。

“黎川黎大······黎先生献贺礼寿画一幅,白银······没有。众人皆投来诧异的目光,黎树生顿时觉得好不尴尬。

“久仰!久仰!黎兄到来小弟我不胜感激,十多年来每每想起黎兄,小弟我夜不能寐,今日你我兄弟把酒畅饮不醉不休。”知府梅大人一把捂住黎树生的手说道:“久闻兄嫂貌若天仙,恐怕天仙也要让三分。黎兄得此佳丽今生足矣。”一番话说得陶氏面如桃花羞一寸,眉颦西施胜三分,把头掩在黎树生怀中。

“贫贱之民何劳大人牵挂,只是当年一别未得兄弟消息,实为可惜。”黎树生笑着说道。

“兄弟辛苦了请内堂上座!”知府大人对黎先生说道。小二便将黎树生夫妇引入内堂与各知府知县座在一起,院内众人不时投来嫉妒的目光。午时三刻小二将贺礼清点完毕,知府梅大人给母亲进献完仙桃果酒,寿宴开始。院内客商乡里一百零八桌,内院三十桌,正室七桌。梅大人和各知府知县大人一桌,不远处寿星梅母和众人夫人一桌。唯有陶氏随黎树生和梅大人众知府知县坐在一起,惹得众妇人心中不满嫉妒不已。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好不热闹。院外歌舞翩跹,琴吟鼓鸣一派庆典景象。内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梅大人向众人一一敬了酒,便将众人一一向大家作了介绍。介绍完毕,鄱阳知府唐俊才擎身问道:“敢问黎先生可是十三年前信州知县的黎树生?”

“正是在下,在下曾信州任三年知县,因才智浅薄不胜官位辜负了朝廷信任,惭愧,惭愧。”黎树生说道。

“唉!可惜,可惜!”唐大人一拍大腿.

“唐大人何出此言?可否有难言之情?”赣州知府王大人王天鹤问道。

“席上众人皆是知己,情如兄弟,唐兄有话请说与众人但说无妨!”梅大人也起了兴趣说道。

“就是,就是,愿听唐大人明示。”信州知县姚树胜也随声附和道。

“就是,就是”瑞金知县也附和道。黎树生夫妇更是无心吃酒,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聆听下文。鄱阳唐大人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六年前我进京给圣上献奏章,一次刚好拜访了张居正,张太师府上。席间张太师曾谈到了黎先生。”

众人一听张太师,张居正大人无不肃然起敬,谁还敢动碗筷,一双眼睛都盯着唐大人不肯离去。唐大人说到:黎树生当年应试那篇文章,文辞犀利,引章断句十分得当,文中提出很多观点甚得张大人满意,张大人便将这篇文章献给圣上,圣上看后十分欢喜,圣上说这文章不光写得好书法也是一绝,有晋魏之风又兼唐宋之美,可点状元亦不为过,于是圣上欲点为状元。”

众人闻听此言,皆惊出一身汗来,寿宴刚开始那会对黎树生的那种轻视和不解顿时一扫而光,就连梅大人也猛地吃了一惊,陶氏更是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

“后来呢?为什么才搏得一个小小的举人.”梅大人不解地问道?

唐大人继续说到:“听闻圣上要御点状元,张太师说到,不可,吾观此文章,言辞犀利,文笔俊秀,此人必是胸怀大志,性情孤傲之人,若点状元,此人在朝堂必招杀身之祸。今我大明正值用人之际,若将他置于小县,历练数载使其领悟为官之道,日后圣上得此人才我大明兴矣!今老夫我已迟暮,为圣上所想欲留此俊才以备日后为圣上听用。”

众人听罢无不哑然,席间有人黯然落泪也有人庆幸。说道:“张太师果然远见卓识,如今张太师被炒家牵连了好多人,也算是救了黎先生一命。”

“那是,那是。为黎先生逃此一劫干杯!”突然有人提议,于是席间又热闹起来。闻听唐大人此番言语,临川知府梅大人起身说道:“黎兄身怀大志,才识深藏,又对小弟有抚难之恩,请受小弟一拜!”说罢端酒杯,又将当年在客栈之事说与众人,众人无不敬仰。于是纷纷端起酒杯,一一朝黎树生敬酒。

“当年之事如过眼云烟,不提,不提!屈屈小事何劳知府梅大人如此牵挂,惭愧,惭愧!”黎树生端起酒杯哈哈大笑,此时黎树生眼里也是浸满泪花。

“哪里有梅大人,叫小弟便可。来!干杯!小弟先敬!今日不醉不休!”梅大人此举,众人纷纷给黎树生献酒。又是一阵烛光酌影,众人于是酒兴顿起。又一一朝陶氏敬起酒来,远处众妇人那桌也纷纷朝这边走来,一一朝黎树生夫妇敬酒,幸亏陶氏提前给夫君和自己有所准备,早早地喝了解酒的药茶,不然如此狂饮二人就早烂醉如泥了。小二走到梅大人面前问到:“大人今收到贺礼书画十幅,寿字八卷可否允与挂上?”梅大人刚要允许。鄱阳知府唐大人说:“梅老弟何不拿来展示众以助雅兴?”

“嗯!依唐大人所言拿来席间示给众人以助雅兴。”梅大人说道。

一时小二及众仆人一一将字画展开示与众人,其间有梅花图,仙鹤飞天图,有寿星图,松柏图,一路看来众人赞声不绝,独对赣州王大人的仙童贺寿图,更是赞声有嘉。有的夸仙桃秀色可餐,有的夸仙童笑容可掬,赞美之词溢不胜于耳,王大人眼睛乐得眯了一条缝,得意之情无法言表。最后将黎树生献的贺寿图缓缓展开,画卷长约七尺宽约十四五寸。一幅巨型字画,上面配着一首古诗。小二高声念道:

“白袷檀冠碧玉环,倒骑驴子看庐山。腰间小榼藏何物,几转芙蓉一颗丹。”

“啥?唐寅!唐伯虎!”王大人手举着筷子正欲点菜闻听小二所吟诗句,惊得不觉把筷子掉在地上,众人无不惊讶。

“慢,慢,慢,过来我瞅瞅!”鄱阳唐大人大声喊道。席间众妇人也围了上来。众人指指点点,只见画中远处青山横卧,天边白鹤翻飞,近处仙童欢跃,芙蓉朵朵梅花片片,寿星倒骑着梅花鹿手捧着一只葫芦,看着远处的山川笑容可掬,构图极为奇巧画卷一侧题有唐寅的落名。

“我的乖乖,难不成真是唐伯虎画作!赣州王大人弯着腰仔仔细细掂量着画图的每一个细节,口中喃喃说道:“这画风和运墨着色倒很象此人所作。只是······”

“哼!这造假倒是逼真,你道是老娘我也是三岁小孩?众姐妹谁不知道,唐寅那小子虽是有才不假,只听说他善画山水花鸟,光屁股美女,何时听说过他曾画过寿星贺寿?我敢断定这肯定是一幅赝品。”王大人的夫人说道。

“胡说!那是仕女图,你何时见到他画的光屁股美女。”王大人呵斥道。

“老娘我瞎猜的。”众人哈哈大笑。

“这个问题我来说,我最有发言权。”梅大人说道:“当年我在京城应试,幸得黎兄倾囊相助度过考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打探黎兄消息,我对此事略有所闻。”梅大人让众人一一入座后说到:

“唐寅当年落魄到鄱阳地界,生活埈魄曾得一人相助,这人便是九娘,唐寅与九娘生有一女,这女子在双亲死后因无依无靠被卖到我临川一大户人家陶圆外作侍女,多年后被这户人家纳入妾室,此人就兄嫂陶氏的母亲,可有此事?”梅大人看着陶氏问道。

“大人所言极是。”陶氏说到:“听母亲所言这是其家父临终前为作的唯一一幅贺寿图,为的是让她日后能长大成人,母亲一直将此幅藏在身边不曾示人。我出嫁时是母亲把这幅画作为嫁妆送给我的。”陶氏眼含泪花依偎在黎树身旁。

“哇!这可是无价之宝!王大人的那幅怎么和这幅相比。”一时间话风开始逆转,众人无不交头接耳嘘唏不止。得此珍贵之宝,梅大人此时心里可是乐开了花,说道:“来来来,上酒!上酒!”又是一番痛饮,众人好不畅快。三巡过后,席间有众妇人那边一人端着酒杯朝众人说到:“黎妇人身姿貌美,人间赛过西施,天上美似嫦娥。我与众姐妹一起给黎妇人敬酒如何!”众姐妹更是欢笑一堂。陶氏已有七分醉意,脸色比桃花更红了,那媚妩不光让席间的男人们倾倒,即便一群众妇人也羡慕三分。夫人们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陶氏,有的拉起家常,有的聊起了衣服来,内室欢声笑语一片。突然赣州王大人王喜汝不顾妇人在场,端起酒杯来到陶氏面前殷勤地说到:“喜闻黎兄得此佳丽,小弟倍感荣兴,我来独敬弟妹一杯,敢问兄嫂有何雅趣?”

“小女不才,对诗词书画略懂一二,先生和众兄弟皆是当朝才俊,小女不敢攀比只聆听欣赏罢了。”说完便和王大人一起举杯昂首共饮。惹得一旁的王夫人对自己夫君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王大人急忙捂着屁股“哎呦”大叫了一声,惹得众人一片哈哈大笑。于是众人开始吟诗助兴,你来我往又是一番风趣。

“歌舞不来献上更待何时?”鄱阳知府唐大人突然对外喊道。

于是院外一班琴师带着几位歌女来到内堂,先是奏了一曲李清照的《一剪梅别愁》,接着又凑了一曲柳永的《雨霖铃晓风残月》琴音幽鸣婉转凄丽,歌声柔美婉转动听但有人觉得不甚尽兴。数曲唱罢宴席梅大人招来小二问道;“此班歌舞演奏的多是前朝的经典名曲,唱段虽也精彩,但这些曲词已是耳熟能详。去问琴师歌女可否有新曲唱来?”不一会儿琴师传下话来:“新曲可以吟唱只苦于没有新词不敢扫了众人雅兴。”于是吩咐下人撤下宴席,摆上果品香茶。案桌分向两旁众夫人皆依各自夫君而座,席宴又进入一个新阶段。

“就是,就是,听闻黎夫人秀美才俊工于诗画,通晓音律,可否就此美景赋词一曲,为众人饮酒助兴如何?”其实王夫人最不见自己夫君献媚于别的女人,心生嫉妒想要让陶氏在众人面前出丑,便心中出此计来。心想纵使你是纵有天才若是当着众人之临兴作诗,恐将也难。若是诗作有些瑕疵上来数落几句岂不美哉!也老娘我出口气,常言道最毒不过女人心。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不时有一班夫人在一旁偷笑,黎树生此时也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应对,陶氏低着头依偎在夫君身旁,黎树生一手揽着陶氏轻轻地拍着陶氏肩膀,欢乐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王夫人着实给众人出了一个大难题,别的不说,我等当年进京应试,皇上还给几个时辰允许构思酝酿方可完成。如今你这热锅摧米,即便我等也难做到一挥而就,何况又饮了这许多酒。难为弟妹了!难为弟妹了!”鄱阳知府唐大人起身圆场道。

“的确如此。”一旁众才子随声附和道。

“哼!我说你们这帮臭男人,怜香惜玉了不是?巾帼不让须眉,你们这帮子男人做不到,难不成我们女人们也做不到?再不成我还不会编几句顺口溜。实在不行,老娘我还会学几句猫叫呢,喵呜!喵呜!”王夫人学着猫的叫声说道。气氛又一下炸开了锅,有人把刚吃在嘴里的果品吐了出来,也有几个妇人抱着自己的夫君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更是揪着自己夫君的耳朵,在头上啪啪地起拍个不停,唯恐捡上了个生西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看来陶氏是逃不过去了。

“兄嫂不必为难,体裁不限,曲牌不限,自度曲也可,随兴而已。学猫叫是不可能的,有辱兄嫂尊严。”梅大人说道。

“自度曲也行?”陶氏从夫君怀里探出头,昂首望着黎树生,黎树生点点头。陶氏坐起身来清了一下嗓子,轻声将词句吟诵了一遍众人一听无不拍案叫绝。

“快拿笔纸来!”梅大人喝道,小二早将文房四宝呈到黎树生面前。

“兄嫂雅词恐唯有黎兄才配书写,如此烦劳兄长赐墨!”梅大人说道。黎树生也没谦让,提笔挥书写了起来,众人一下子围上来观看。只见黎树生奋笔疾书,行动处如娇龙卷云,平静时如玉树临风,斑斑点点,龙舞蛇影。字迹似衣带之飘柔,如翠柏之苍劲。席间方才只听得唐大人所赞黎树生书法精妙为圣上所喜,今日一见方觉得此生无憾矣。

“哇,此书法之绝妙也,有羲之风采又如张旭之奔放,笔逢犀利遒劲有力。”有人赞叹。

“先生这幅可否送我,我出白银五百两。”有人说道。

“我出六百。”

“我出八百两····”前院不断有人朝内堂涌来,吆喝声此起彼伏。

“去!两千也不卖。”梅大人急忙赶到黎树生面前,静等着落款入笔。黎树生书写完毕哈哈一笑回到座位上说道:“现丑了,现丑了。”

稍时片刻词曲传给琴师,歌女小红在一旁清吟试唱。不一会儿琴师弹奏起来,琴吟笛鸣,婉声丽歌,院里内外一片寂静,只有暖春的轻风透过纱窗吹来从耳边飘过,歌女临风起舞,小红引颈清音高歌。歌词题名《桃花女》歌中唱到:“

天外桃花女,云阙侍仙宫。

偷得闲情来人间,仙姿飘袂映桃红。

临风舒广袖,玉带舞长空。

花开娇妍好春色,碧水佳人画图丰。

凡尘走一回,何需恋芳亭。

与君共舞同赏一江水,东风吹得醉眼蒙。

我为君娇媚,君为我倾情。

轻舞摇慢一曲词,朝朝暮暮看月明。”

一曲唱罢,众人皆觉得意犹未尽,又让琴师歌女如此反复吟奏数遍久久不肯离去,欲知后事且听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