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偏让他跑腿，他瞅了瞅李锦华，只好无奈地点头，转身出门了。
李江娃瞅见她这幅样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叹道：“你妹夫明天就到了，晚上你和他提一声，别跟个二愣子似的，见了亲戚嘴甜点儿，穷没啥丢人的，穷还死撑着面子，那就真出问题了。”
“行，我到时候跟他说说。”
常爱芳瞅着自己女儿这幅模样，心里头也只能是叹气，没办法啊。
李卫东端着俩盆进来了，洗了苹果搁桌上，腰间的传呼机响了起来。
“这是啥动静啊？”
“我那传呼机响呢！”
“你这儿还带传呼机？”李远志翻了个白眼，颇感无语，其他人则是一脸嘲笑。
“是有啥人给你发消息，还是你自己刚设的闹铃啊？”
“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现在这种人多了去了，买个不知几手的传呼机，没人搭理，就自己偷偷设个闹钟。
闹钟一响，就说是大生意上门，早就成了个笑话。
李卫东跟着笑了两声，掏出一看，上面写着：“我是李秘书，有要紧事，请尽快回电。”
“我回个电话。”李卫东说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
屋里笑声更大了，这套操作简直成了固定模式。
李卫东出了门，开车直奔镇上的供销社，那是镇上少数几个有电话的小店之一。
按着号码给李秘书拨了过去。
“喂，是李秘书吗？”李卫东把电话移开一些说道。
“是我，李老板过年好啊，没打扰到您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悠闲，仿佛在家一样。
“我此刻就在村子里哦，新年好呀，你们厂子那边出啥状况了吗？”李卫东打听道。
“没有没有，别担心，就是想着过年了，打个招呼。你是在和平县的那个李家镇对吧？”
李卫东其实心里还没个准儿，抬头问了一句：“大姐，不好意思问一句，我们这儿是不是和平县的李家镇啊？”
卖货的大姐抬头迅速扫了李卫东一眼，回答说：“按官方说法是这样的，不过真要找来，你就跟人说过了二里沟再往南走就对了。”
“没错，是李家镇。有啥特别的事情吗？”
“我有个老同学在县里工作，当着办公室副主任，就想跟你碰个头，牵个线，认识认识你们镇上的领导，他心里是这么盘算的。你也知道，这种时候嘛，总得端点架子，这道理你懂的。”李秘书的话里话外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
李卫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架子可不好端哪，拿什么来端？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招商，吸引资金嘛。
“见面当然没问题，但你说的端架子是什么意思呢？”李卫东干脆直接问到点子上。
“他现在正被人考察着，想露两手，可又不认识什么能帮上忙的人，自己也拉不来投资。他跟我说的是，不用你掏腰包，他自个儿能搞定！”
“这么说，行！”
“那我把你的传呼号给他了，有啥事你们联系，多谢李总了！”
“没事，以后你多费心。”李卫东客套了好一阵才挂了电话。
结完账，顺手又捎了包烟，立在合作社的门外头，心头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人啊，一旦兜里有了票子，走哪儿都得被人沾点光。
上一辈子那些个大款，要是回老家不掏出几个亿捐一捐，好意思抬头见乡亲？
回到家时日头已经爬到头顶，一家子人都凑在楼上。
饭饱之后，李锦华就忙活开了，大嫂拽着李锦悦去搓麻将，而李远志呢，还坐着陪李江娃继续小酌，家里上上下下，就数李锦华一个忙得脚不沾地。
“锦华啊，你等会儿把狗和鸡鸭喂了。”常爱芳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旁边的李锦悦：“出三饼！”
“你帮她拾掇拾掇，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你这局悬，不上牌了。”
......
李卫东暗自叹了口气，看着李锦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一个似乎从来没人关心她死活的女人，也许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
李卫东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瘦弱的身板提着一大桶泔水，开口道：“姐，我来！”
“你提得动吗？”
“怎么说也是个男的。”李卫东接过泔水桶。
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勤快，勤快得让人没法同情她，什么事在她手里都显得轻松无比，她也不会抱怨，总是低着头默默做事，就像鲁迅笔下的“孺子牛”。
忙完后，李卫东躺在炕上望着她，忽然，大嫂急匆匆地走过来，踢翻了李锦华身边的泔水桶。
李卫东气得不轻，说道：“你干啥呢！”
“想干啥？要动手吗？”大嫂回过头大声喊：“当家的，你看着不管吗？这儿有人要动手打我呢。”
李远志一边奋力想要冲过来，一边扯着嗓子叫：“李卫东，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找不痛快？在我面前你算老几？以前我能收拾你，现在同样不在话下。开着辆破车就装起大爷来了？给我松开……”
周围的邻居家里，狗儿们已经叫成一片，矮墙那边也影影绰绰能看见不少人探头探脑，一瞧就知道是等着看热闹的。
李锦华眼眶都红了，眼泪刷刷地流，边哭边拽着李卫东，不停地想把他往楼下推去。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李卫东沉声说。
“你想干啥？”李锦华含着泪看着他：“你要揍他？那先揍我吧，快回家！”
常爱芳放下麻将，透过窗户看向李卫东，说：“咋啦？撒野呢？也不看看你那窝囊样！”
李卫东瞧着她那恳求的目光，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转过身进了屋，在炕上坐下，叹了口气说：“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就这一次，以后你可以不必再来，今年锦悦要带男朋友见家人，咱们都是一家人，互相迁就一下嘛。”李锦华低着头说，她心里清楚，李卫东受不了这份憋屈，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人吵得不可开交。
到了傍晚，李卫东和家人争吵的事情，已经传得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镇上的八卦聚集地更是议论纷纷，没个消停。
吃晚饭时，全家人都聚在大屋里，李卫东却独自待在小屋里。李远志喝得有点高了，还嚷嚷着要去找李卫东理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