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李卫东连忙挡在他前面，一边拉着他就跑，一边低沉地说：“行了，不就是洗个脚嘛，打残了怎么洗？各位都是老大，肚量就这么点儿？”
龙哥斜眼看着李卫东，冷笑一声，啐了一口：“什么狗屁有钱人，老子能打到他叫我爷爷。”
“有钱有什么用？不还是孙子一个？”
“就是，平时开个豪车在外面风光，现在呢？”
“花钱消灾吧，别到时候胳膊腿儿不听使唤了。”
“我跟你说，你混得不好，老子能欺负你；你混得好，老子一样欺负你。你钱多我就得尊重你？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屋里的几个小混混嘻嘻哈哈的，神色语气里尽是优越感。读书有用吗？赚钱有用吗？遇到他们，不都是孙子吗？
这一瞬间，龙哥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世界的主宰，而耗子在一旁，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夜里，安官康睡不着，坐起来说：“混成这样，连根烟都没有。”
“不抽了，睡吧。”
“那些……孙子抽烟，感觉就像这里的土皇帝一样。”安官康脸上的淤青让整个人显得格外阴郁。
“他们是常客，咱们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明天再说。”李卫东边说边躺下，旁边就是尿桶。拘留所里都是打地铺，角落放着便桶，越往里越舒服，冬暖夏凉。
空气中弥漫着尿骚味，安官康蜷缩着身体，捂着鼻子和嘴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各大报纸纷纷报道了美滋味食品公司老总的事情，因为找不到李卫东的照片，有些报纸干脆在照片位置放了个大大的问号。
美滋味食品再次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张玉凤想通过保释先把李卫东接回来，结果被拒了，但她可以见一面。中午十一点多，在食堂点了几个菜，李卫东被带出来了。仅仅一天，张玉凤就觉得李卫东沧桑不少。
“怎么成这样了？”
“一言难尽。”李卫东坐下，满是感慨。
“单间标间？”张玉凤关切地问。
李卫东看她，有点无语，这姑娘对拘留所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这还是省城条件好的，要是在县里的拘留所，有的甚至像猪圈羊圈。
“打地铺，哪有什么大床房，我昨晚靠着尿桶睡的，一间房十几个人，先不提这个了。”李卫东对这里的“大锅菜”实在吃不惯，每天就是土豆白菜。
李卫东拿起筷子先吃了两口，接着询问市场的反应，确认工厂生产一切正常才松了口气。
“你姐给我打了电话，我就想过来看看你。我爷爷说，这事得等，别的都没用。”
得知李锦华知道了这事儿，李卫东有些无奈，说：“你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没事，多安慰安慰她，别太着急上火。还有，今天几号了？”
“4号！”
“月中要是我还出不去，就让高志伟去南方找投资，不管多少股份，融两千万，没办法了，该舍的还得舍。我们那起官司，争取管辖权，一定要拖，只要在我们这边开庭，官司就赢了八成。”
李卫东说完，埋头大口吃起来。
张玉凤看着他的样子，问道：“里面的日子是不是很苦啊？”
“废话！”李卫东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地说：“最急的一件事，花点钱，给我安排几个人同室，关系都要打点好，马上去办。”
“安排什么人？”张玉凤一脸茫然。
“你找到这里的管事人，该花钱就花，提提你爷爷也行，就说我想在里面舒坦点，其他的他们懂的。”
“哎呀！”张玉凤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各种嘱咐安排了个遍，李卫东一回来正好瞧见安官康吃完饭，龙哥坐在里面开口道：“哟呵，有钱人享受特殊待遇啦？”
“自个儿出去大吃大喝，不给龙哥带点啥，这可不够意思啊！”虎哥在旁边接着说：“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你自己琢磨着办吧，不然可别怪我给你松松筋骨。”
“有钱也就吃吃喝喝，还能有啥大用场？只怕是吃了也消化不良。”
“昨天对你够客气了，跟你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是吧，有钱的大爷？”
“既然你舍不得花钱消灾，那就留着钱以后看病吧。”
老鼠一伙人盯着李卫东，皮笑肉不笑的，他们现在就等着时间慢慢过去，到了晚上，这地方就是他们的地盘了。
安官康昨天已经被教训了一顿，今天一听这情形，脸色更加恐惧，望着李卫东说：“李总，您还是别招惹他们了，要么您先帮我垫上，出去了我还给您。”
“到时候再说吧，挣钱不容易，得花在紧要的地方。”李卫东蹲下身，坐到他旁边问：“那大锅炖的菜好吃吗？”
安官康一脸凄苦地摇摇头，又问：“李总，您吃了啥好的？”
“腰果虾仁，松鼠鳜鱼......”
“别提了......”
旁边几间牢房里的人对李卫东这样的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平时这些有钱人在外面开着名车，舞厅里大把撒钱，是他们这些小混混望尘莫及的。
可在这儿，规矩就不一样了，再有权势，再有钱也派不上用场，除了能多吃点好东西，在这些人眼里，李卫东和安官康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随便宰割。
傍晚，送饭的大姐又来了，还是一样的大锅炖，李卫东中午已经吃得很饱，晚饭就没动筷子，等餐具收拾完了，龙哥几个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真当老子不敢动你？”
“龙哥，不用您亲自动手，我来就行。”老鼠一挥手，靠墙坐着的几个家伙纷纷站起来。
“再等等，别急着惹事，他还能飞了不成？”虎哥压了压气氛。
安官康吓得快哭出来了，望着李卫东求救：“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都安排好了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安排啥了？你又不是本地人，万一没安排成呢？”
“安静！”一名狱警走过来，打开门说：“再添几个人，晚上好好睡觉，别闹事听见没，我告诉你们，你们犯的事可不小，别给自己添堵了，进去吧。”
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走了进来，个个像座小山，脸上带着凶悍，就连龙哥看了都有点怵。
门一锁，狱警转身走了，领头的汉子上下打量了李卫东一番，问道：“您是李总？”
李卫东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龙哥，今晚似乎要上演一场大戏了。
老鼠他们几个在新来的四个人身上打量着，感觉到这几人不好惹，便开口问：“几位大哥混哪里的？”
“不认识，我也不混哪里，我叫华子！”
“不认识你说啥话？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罩着的，我们几个说了算。”老鼠拍着胸口，指着龙哥说：“这位是龙哥。”
安官康瞪大眼睛望着这几人，小声嘀咕：“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又来了四个，今晚我们怕是要站着过夜了。”
“瞎操心啥？”
龙哥一伙也看出这个华子不是善茬，说话客气了不少。老鼠把目光转向李卫东二人，吼道：“愣着干嘛，快过来见华哥。”
李卫东站起身来，华子审视了他一眼，突然说道：“从今往后，这屋里以李总马首是瞻，谁不给面子，自己掂量清楚，听明白了吗？”
“啥？”老鼠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脸难以置信，李卫东不过是个软柿子罢了。
“华哥，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两个小子就是倒夜壶的，用不着给他们面子。”
“你说什么？”华子身边的人猛地冲过去，一把抓住老鼠的衣领，喊道：“你算哪根葱，在这儿叽叽歪歪的。”
老鼠像只被抓的小鸡，整个人惊恐万分，瞪大眼睛看着龙哥，他周围的跟班也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哥们儿，放手吧，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龙哥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寒意：“我明白了，你们是替李卫东出头的，对吧？”
“不对，我只是看他不爽。”华子说。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们四个人，我这儿可是九个，到时候把你手脚打断了，别怪兄弟我手狠，还有，这是里面，出去少了胳膊少了腿，别怨我没警告过你！”龙哥从口袋里掏出半截烟点燃，语气狠厉地说：“你也不打听打听，五年前我提刀从柳巷砍到西门街的威风。”
“听见没有，不想活就动手试试，我龙哥可不是吃素的，后果自负！”老鼠用力挣扎着被抓着衣领的手。
华子转头看向李卫东，问道：“李总，您怎么看？”
“兄弟，何苦呢，这里咱们做主，他有钱又怎样？打得他亲妈都认不出来，不给钱就打，钱最后还不是咱们的？”龙哥叫嚣着。
李卫东挥挥手说：“让他长长记性。”
“别打人，别破坏了和气！”老鼠喊道。
“大哥，动手被逮住容易挨狱警揍，到时候判得重，咱们不能往犯罪那条路上走啊！”
老鼠一伙只是干些小偷小摸的活，哪敢真动手，纷纷往后躲。龙哥带的四五个人看没退路了，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其他牢房的人都伸头出来看热闹，场面一片混乱。
华子他们四个下手挺狠，拳拳到肉，加上身板壮实，不到两分钟龙哥就已经趴地上直哼哼，嘴里不停喊着狱警，可根本没人回应。
“哥我错了，对不起。”
龙哥趴在地上连声道歉，他已经明白，今天就算被打残了，恐怕也不会有人来管。至于老鼠他们看到龙哥这副模样，一个个贴墙站着，默默围观。
华子转身看向李卫东，询问他的意思。
李卫东站起身走过去，望着倒在地上的龙哥、虎哥，伸手从他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根后说：“聊聊五年前的事吧。”
“什么五年前的事？”
李卫东掀开他的上衣问：“这刀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李总，我吹牛的，那个刀疤是被人捅的。”龙哥可怜巴巴地说。
李卫东听到这个答案有些啼笑皆非，这家伙简直是混混界里的高手，全靠吹牛皮震慑住了所有人。
“我也不打算跟你们计较，我在这儿呆不了几天。昨天让我睡尿桶边上，我睡了，以后就换你们睡吧。还有，这里不让抽烟，烟我要没收了。”
李卫东站起来对老鼠他们说：“你们不是说有钱也没什么用吗？”
“是是是！”老鼠眼珠子转得飞快，机灵地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李总一看就是英姿勃勃，绝非凡人。他们这些品味低的人，怎么能和您比呢？还不快给李总铺床？准备好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