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李卫东到了工厂，心里琢磨着该用工厂的名头添置几台车了，特别是高志伟，怎么着也得给他配一台，想想他出去办事还骑着李卫东以前那辆摩托车，真是挺心酸的。
“李总好！”
“李总，好久不见呀！”
问候声此起彼伏，李卫东挥挥手算是回应，本打算去自己办公室，转念一拐弯进了财务室。
“李总，有什么事吗？”一位女职员问到。
“李经理在吗？”
“出差去了，我给您叫主管来？”
“不用了，账上现在有多少钱？”
“剩的不到一百万了，最近开销大，进账少，不过听说有两千万即将到账。”
“行，先预备个四五十万出来，最近要买两辆车，这事你和李总或者那位总监说一声。”李卫东交代完，转身离开。
回办公室的路上正好经过车间，李卫东顺道巡视一圈，生产管理这块还是挺严的，他常来看看，还没发现有人偷懒、抽烟的情况。
韩小强走过来礼貌地寒暄了几句，话里行间少了往日的默契，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距离感。李卫东明白，有的人能力也就到这儿了。
要是没有遇上李卫东，韩小强也就是个普通工人，现在做了车间经理，算是给家里长脸了。
刚迈出车间，迎面撞上了高志伟。
“李总，这次回来怎么不直接去办公室，改搞突袭检查啦？”高志伟又笑又无奈，他在别的厂也是这么一出，打趣地说：“这厂子我就是个小经理，您才是大当家的。”
“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当家人当得挺不尽职的？”李卫东笑着反问道。
“我可没那么说，咱们厂可是模范单位，不少厂子，连国企都跑来咱们这儿学习管理经验，都是您管得好，有的企业还想请您去给他们的管理层上课，我都给推了，您这么忙的大人物，给那群愣头青上课，人家能听懂才怪……”
“得了得了，少拍点马屁。”李卫东连忙抬手打断，最近老在各厂子间出差，觉得自己的马屁功夫见长。
“说点解恨的，那融资公司开始那股子傲慢劲儿，电话里跟我吹，说咱们美滋味食品不值钱，全是虚的，市场也是靠砸钱砸出来的，就这点价值，再过几天可能更不值钱，把我气得！”
“前些天招商政策一拿，你知道他们电话里怎么说？”高志伟满脸激动，那神情像是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那样痛快。
“他们求你了？”
“嘿！还真是求上门了，说什么高总我求您了，那天打电话喝了点酒，胡说八道的，您别往心里去，我觉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一千五百万，他们要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您看成不？”
高志伟说到这乐了，得意洋洋地说：“我直接跟他说，滚一边去，老子有钱了，不伺候你了。”
“哈哈哈！”李卫东大笑，往办公室走，边走边说：“以后碰到这种货色，有钱没钱先不说，气势上得足，得牛气，知道吗？”
“真的？谢谢李总，李总万岁！”高志伟乐得合不拢嘴。
两人边聊天边进了办公室，心情都不错，经过这一关，美滋味食品基本站稳脚跟，照现在的市场份额，没人能扳倒它了。
“听说咱们也能打进南方几个省了？”李卫东坐下问道。
“是，不过运输是个难题，长三角那边和郑州的厂能辐射到一些城市，珠三角要建厂才有戏，运费太高，硬运成本快赶上当地饮料售价了，感觉像无形中交了关税。”高志伟直咂嘴，“我和杜总提过这事，他说以后慢慢来建厂。”
“别建厂！”李卫东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些厂子已经够用，再多建只会增加负担。
“费那么大劲干啥？”高志伟一脸茫然。
“成本高，回报低，我们可以采用代工模式，咱们南方虽然没厂，娃哈哈有啊，让他们帮我们代工生产。”
“啊？”高志伟愣住了，“现在这关系，他们会同意？”
“你看看，你还是不太懂商人，只要有利益，啥都能谈。”
“记住，商归商，但有些东西不是钱能买到的。”
高志伟沉思着点了点头，这话像刻在他心上一样，他能感觉到，李卫东在商场上的见识是他远远不及的。
“换个话题，那个案件怎么样了？”李卫东问。
“现在有两个案子在那边开庭，咱们的律师也过去了几个人，都是关于益生菌那款产品，指控我们侵犯了他们的权利，这个案子还没开庭审理。”
“就是说管辖权没争取过来啰。”李卫东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一根扔在桌上，沉默了一会说：“两个法院调解是什么意思？”
“马院长已经找了我好几次，说这事情挺麻烦的，按照目前双方的接触情况，由于还没正式开庭，我们就赔点钱，其他的案子就算了。”
“赔钱？案子还没结束就要我们赔钱，怎么回事？已经定案了吗？”李卫东有些恼火，但这也是情理之中，便问道：“赔多少？”
“我认识他们那里的副经理，就给他打了电话，请他帮着打听一下，结果人家回复说，让我们赔一块钱，并且在全国所有省份的报纸上公开道歉。”
李卫东眉毛一挑，脸色阴沉下来，说：“想羞辱我？呵，既然他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我有足够的两千万可以陪他玩到冬天。”
“那天听到这消息我也很生气，第二天宗总就给我打了电话，说知道大家现金流因为这事折腾得不够用了，随便道个歉就行，主要是为了节省开支。”
李卫东冷笑两声，问道：“不可能的事，马院长是什么意思？”
“他说能做到的就是这样，要么就是私下达成交叉撤诉的和解。对方那天说得也很明白，关键看谁的关系硬，谁就能赢，或者过段时间我们去趟南方谈谈？”
李卫东打了个哈欠说：“困了，让我休息一会。”
“行啊，这段时间天热，去海边玩玩，吃吃海鲜啥的。”高志伟建议。
“我就能放假了？”张玉凤一脸兴奋地跑过来问。
“随你。”李卫东看着她，心里闪过了让她的爷爷出面的念头，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段时间张玉凤的进步还真不小，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李卫东已经放手让她去做很多事情，甚至包括一些商业谈判条款和接待工作。
早上十点，李卫东骑着摩托车往家赶，在一个路口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李卫东？疯子？”
李卫东回头看到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年轻人。
“你谁啊？”
“我都认不出来了？周铁民你总记得吧？去年三月我带你去台球室、溜冰场玩，完了你还请客找乐子，忘了？”对方猥琐地挑了挑眉。
旁边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瞥了李卫东他们一眼，嘀咕了句“真不要脸”，然后加大油门走了。
“周铁民我记得，你我就不太有印象了。”
“周铁民废了，听说跟着个任总混，投了好几万，全打了水漂，现在人都找不着了。听说你发达了啊？怎么就骑这么个玩意儿？”对方上下打量着李卫东。
“也没发多大财，你倒是挺有钱的，我这80年代的摩托车不值几个钱，你这得四五千吧？”
“什么四五千，八千八，老子骑着万元户在屁股底下，想起来我是谁了吧？”
李卫东露出尴尬的笑容，说：“我有点事，有机会我们再聊。”
“什么事啊，看你买的菜，不就是回家做饭嘛。告诉你，我叫韩长青，想起来没？”对方提醒道。
李卫东愣了愣，脑中确实搜索到了一些关于韩长青的记忆，连忙点头：“是是是，有空聊。”
“你别急啊，你知道吗，你现在错过了一个暴富的机会。我不是去年的我了，你看我。”对方一脸傲气，拍拍屁股下的摩托车，又从背后掏出一个传呼机。
“看见没，我现在也不瞎混了，开始赚钱了。想不想发财？哥带你飞！”
李卫东笑着婉拒，对方却纠缠不休，不让李卫东离开。
“我真的得回去做饭了，这样，我把电话留给你，咱们有空再聊。”
“别这样，我觉得你是看不起我，还拿我当去年那个我。你知道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个人要是翻不了身，那就该挖自己眼睛了。”
“啥？”李卫东一时半会儿没明白他这话啥意思，愣了愣，试着问：“你是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对头，翻不了身就得挖眼睛。”
李卫东：满头黑线...
“我现在过得挺好。”
“我做的都是正正当当的生意。这样，我送你回家，有活儿了我联系你，不耽误你事儿，我就看中你这股子气质，别人想来我还不要呢。”
李卫东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对方一直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确认了门牌号才放心离开。
刚进门没多久就又有人敲门了。
韩长青西装革履地站在门口。李卫东疑惑地看着他：“有事？”
韩长青毫不含糊，迈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口道：“我听说你最近手头宽裕了点，但眼下有个好机会放在你眼前，我领你去看看有钱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让你也混进那些富豪的圈子。”
“有钱人？”
李卫东扯了扯自己宽松的大短裤，一屁股坐到小板凳上，说：“我对那些富翁富婆可没兴趣……”
“别这么自卑嘛！”
“啥意思？”
“我真的对钞票没那么上心。”李卫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现在最想干的就是睡觉。”
“瞧瞧你，装什么呢？”韩长青吐了口烟圈：“赶紧换身行头，这次哥儿们给你这个数。”
韩长青比了个“二”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