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有人管，我也没啥事，在这儿陪你多好？你嫌弃我碍事？”苏春芬的话里带着几分责备。
“哪敢啊？厂子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不是说……”
“从今天开始，不提厂子的事，组装的事也不提。”苏春芬打断了他，手托着下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卫东，眨了眨眼，像是在放电：“从今天开始，只说‘我爱你’。”
李卫东感觉心脏猛地一跳，因为不明白她的意图，整个人愣了几秒，回过神来笑了笑：“先吃饭吧。”
“我去换个衣服参加晚宴，正式点的，不要太花哨那种，对吧？”
“对！”
“花哨的以后私下给你看。”苏春芬说完就走了。
李卫东端着碗筷扒拉着饭，脑子里飞速转动：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苏春芬的变化太大了。
这两天事情多得不行，他根本应付不过来，想了想，也不想多想，这女人要是不惹麻烦，那自然最好不过。
吃完饭，李卫东换了身行头，楼下车子已经排成长龙，洪总坐在后座上抽着雪茄，灯光映照在他那张老练的脸上，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见到李卫东他们出来，洪总推开门走了下来。
“洪总，这几天真是多亏您的帮忙，不然我得多费多少力气啊。”李卫东走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
“小事一桩，今晚李总绝对是全场最耀眼的明星，我提前恭喜李总又添了一位得力助手。”
李卫东笑了笑，没接话，问道：“侯总和张总今天去吗？”
“他们已经到了，不过他们要见的是李总这样的大人物。”
“洪总过奖了，不知道洪总对焦远谋了解吗？”
洪总摇了摇头，吸了口雪茄说：“不认识，但如今枪打出头鸟，惹点麻烦也是常事。李总若不想麻烦，其实侯总、张总和我，基本能帮你搞定你想办的事。”
“不用麻烦，我还年轻，年轻人就得多动动，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李卫东客套了几句，朝车走去。
李卫东上了车，苏春芬正要跟着上，张玉凤手一拦车门：“你！坐后面去！”
“小小年纪，争风吃醋倒挺快学的。”
“总比你老胳膊老腿出来现眼强。”
“我走。”苏春芬轻哼一声，转身离开，张玉凤上车，向后面的员工招手，示意他们上车出发。
李卫东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现在自己就像块肥肉，如果洪总这些人从自己这儿捞不到好处，自然会散去，崔宁也不例外。能帮上忙的，自然能分到好处，想在他这里浑水摸鱼，门儿都没有！
“她整天晃来晃去，在你身边干嘛？当卧底啊？”张玉凤稍微降下车窗，让夜风透进来。
“她不走！”
“那就让她走呗，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舍不得吧，还在想些不该想的。”
李卫东沉默片刻：“柳昌国今晚也会来，他还是不放心，想看看我的表现，以及我对这行业的了解程度。”
“我觉得你别太乐观，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世上99.9％的人创业成功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硅谷那些大佬，哪个不是安安稳稳待在自己的领域里。”
张玉凤苦口婆心地劝着，李卫东却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仔细梳理着关于电视产业的时间线。
车已停在饭店门口，洪总走过来：“李总，请吧，今晚大家估计都在等你出场。”
李卫东回过神下车，说：“看我？是看我出丑吧。”
“我看啊，谁看谁出丑还不一定呢。”
门口停了不少豪车，大门两侧站着穿旗袍的礼仪小姐，挂着红绸带，上书“电子科技大会欢迎您”。
这里是专为活动、会议设计的，共六层，红毯铺地，电梯宽敞，还有专属的贵宾电梯。
张玉凤已在电梯口等候。
四楼，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男性，三五成群地聊天，偶尔目光会扫向偏僻角落，带着几分戏谑。
柳昌国坐在那里品着红酒，对周围的指指点点毫不在意，经过一天的发酵，他俨然成了行业里的大笑话。
不远处，一群人围着焦远谋，他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与人谈笑风生，时不时蹦出几个英文单词，显得格外洋气。
侯总和张总也在其中，至于洪总口中他们的生意稳定，纯属无稽之谈。
“李卫东怎么还不来？难道是让柳总先来探路？一看情况不对就不来了？”
“柳总，你也真是，双倍工资还没到手，就帮他干这种活？”
“喂！柳昌国，问你话呢？”
“气傻了！”
众人一阵哄笑，柳昌国给他们提供了太多的笑料。毕竟，康佳是国内唯一的合资国企，结果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实在滑稽。
李卫东在门口等洪总出示邀请函，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接待人员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李卫东当仁不让，第一个走了进去。
“哎呀，又要闹矛盾了！”张玉凤小声嘟囔了一句。
李卫东迈步走进，环视一圈，深吸一口气，沉稳开口：“柳总还没说要加入我们，哪来的双倍工资之说？就算他真来了，别说双倍，五倍、十倍我都给得起，我可不缺钱。再说了，谁说我怕了不敢来？这里又没老虎，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背后议论人，不太合适吧？”
李卫东的声音如同洪钟，满场皆闻，众人纷纷转头，瞪大眼睛望着他，没想到传说中的李总竟会这样登场。
几位行业内的总工程师低头不语，有些话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当面讲出来，显得格局小了。
一时间，整个大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避开李卫东的目光，仿佛他一人便能镇住全场。
“这就是北方来的李总？这么年轻？”
“没错，告诉你，比那个只会吹牛的焦远谋还年轻。”
“这也太年轻了，我像他这个年纪时，还是个小职员，天天挨批呢。”
……
焦远谋盯着李卫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怎能被这样一个土包子压一头？
正要起身反驳几句，肩膀却被一只手下意识按住，回头一看，是康佳的总经理，郝总。
“毕竟年轻气盛，刚才说柳昌国那话本就不占理，现在出去只会被人怼得更惨。他出身草根，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万一动起手来，你确定能赢？”
焦远谋想了想，还是作罢。
见无人应声，李卫东转身走向柳昌国，伸出一只手：“真是抱歉，来迟了。别听那些闲言碎语，他们不过是嫉妒你。”
柳昌国没见过这样抬举自己的，笑着回应：“我也没放心上，只是看看在座的各位，真正搞研发的寥寥无几，个个还自视甚高，到了洋人面前，却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这样下去，国内永远拿不到自主产权，只能照着人家的图纸做事。”李卫东言语间也透着几分感慨。
两人边聊，侯总和张总过来打了个招呼又离去了。随后，一位国字脸的男士端着红酒走来，望了李卫东一眼：“柳昌国，给介绍介绍？”
柳昌国面露不悦，但还是介绍了：“这位是佳峰科技的李总，这位是康佳的郝总。”
“你好。”李卫东伸手相握。
“你好，李总年轻有为，听说是美滋味食品的创办人？李总确实有眼光，知道南下发展。其实在你原来的行业待着是最保险的，投资这行，光有钱可不够，还得有很多钱。”郝总的语气诚恳，像是一位长者对晚辈的循循善诱。
“没事，我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郝总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愣了半天，挤出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这么说，郝总自认是个人物了？”李卫东反问道，“据我了解，康佳合作多年，技术上严重依赖外资，市场份额为何迟迟上不去呢？”
“谁说上不去？我们在珠三角的市场份额超过37％，你懂电视吗？”
“最近稍微研究了一下，那郝总为何不成为全国的领头羊呢？优势在你，为何不和山东的海尔、海信较量一番，为何不去苏州挑战熊猫，为何不去和长虹、创维这些国企争夺市场，反而守着珠三角这点超37％的份额沾沾自喜？”
郝总本想以长辈的姿态教训一番，在柳昌国前显示李卫东不过是个小角色，至于踢坏办公室门那事，以后再说，不料被李卫东问得哑口无言。
“关你什么事？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李卫东见周围的人都朝这边看，他们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李卫东，便笑了笑，提高声音说：“是不是没钱？根本没钱拓展市场，对吧？钱都去哪儿了？郝总，说说你们的财务状况如何？”
“这是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那好，我就问你，每年给外资的技术费用是多少？花大钱买个名声，头顶上顶着‘外资’两个大字，肚子饿得瘪瘪的，到我面前炫耀优越感？”李卫东盯着他，沉声说，“难道这些企业一辈子只能用别人的技术，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这话一出，现场不少人窃窃私语，许多人赞同李卫东的观点。在场的多是国企老总或高层，对于技术专利使用费、使用权谈判时的低声下气，都感到十分不快。
“你怎么看出我顾虑重重了？你怎么能……”
“郝总！”李卫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直言道：“你办不到，我能理解，但你不能拦着别人去尝试。我要做的，是拥有我们自己的核心技术，我不奢求完全自给自足，但我必须掌握足以和他们抗衡的力量！”
人群边缘，有人率先鼓掌，零星的掌声在会场响起，而更多的人则在一旁冷眼相看。
柳昌国紧盯着李卫东，眼中闪烁着几分炽热。他感觉到，自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李卫东的目标，不正是他年轻时学成归国时所怀抱的吗？
在心里，他已经暗暗决定，不管李卫东这条路是否走得通，或者有多艰难，他都要跟随到底。就算最终失败，只要有人开头，自然就会有人跟进，跟进的人多了，总会有人成功。
张玉凤望着那个背影，轻轻咬了咬嘴唇。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从未失败过。那份魅力让她着迷。曾经，她自比为一匹无人能驯的野马，但在这一刻，面对他的豪情壮志，她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敬服。
苏春芬从进门开始就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对于这种利益交织的场合，她再熟悉不过。今天李卫东的到来，就是要让柳昌国看到，如果表现不佳，说不清楚个所以然，柳昌国是不会跟他合作的。
面对众多业界大佬，苏春芬对这个外行人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她料定在场的人会齐心协力将他批得体无完肤，即便有人赞同他的观点，也会因立场不同而对他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