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在下。
“还有多久抵达密城?”曲邵梣侧首问一旁的步兵。
“回大人,约莫还要一个半时辰。”步兵答道。
“这附近可有村落?”
“没有见到过。”步兵摇了摇头。
“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听不了了。”与曲邵梣并肩骑马的夏侯无厌插话道。
“嗯。”曲邵梣回头,向身后的士兵高声道,“加快速度,全速抵达密城!”说着,他手上鞭子一扬,策马急驰。
……
到达密城时,何若秋身上已全然湿透了。
她找了一家客栈,让店家好生照料她的马,又点了几碟小菜和一壶老酒。
用餐完毕后,她要了一桶热水沐浴。
外头突然传来很大的吵闹声,有讲话声,有脚步声,还有铜制铁质器物碰撞的声音,总之很杂,很乱,很吵。
何若秋从浴桶中出来,擦干了身子穿好衣裳,准备打开门瞧瞧外头什么情况。
“今晚暂且在这里歇息一晚,明早出发。”这声音温润如玉,听着很舒服。
何若秋准备打开门的手却忽然一顿。
这是沈珩的声音!该死,竟然这么巧就与殷周军队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还是先不要出去的好。这么想着,她转身坐到了床榻上。
照刚才沈珩的说法,殷军是明早出发。自己得赶在他们前面走才行,若是路上好死不死地碰到沈绍,那自己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也得刚在他们之前抵达锡无把这个消息告诉将军,好做些应策。那么,天破晓前就要离开密城。何若秋想。
另一边,夏侯无厌房间里。
“人都已经安置好了,这家店住不下,所以安排在了附近的一些客栈里,还有一部分人安置在了知县府里。”曲邵梣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道。
“知县府?”夏侯无厌闻言眉。
“大概是今下午进城时动静大了些,传进了知县府里。只是一个想攀高枝的地方官罢了,无碍的。
”
“之后除非必要就不要进城了,在城外搭建几个临时营帐就好。”
夏侯无厌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卯时,密城城外。”
“嗯。”夏侯无厌喝了口酒,嘴角擒这一丝笑意,调侃道,“我听闻你最近与乐安第一舞娘颇为亲密。”
曲邵梣微笑,坦荡地道:“是啊那姑娘可漂亮了,还特别温柔。谁人不喜欢?”
“那也不见得她会喜欢你。”夏侯无厌笑着回到。
“既然漂亮温柔的姑娘有人喜欢,生得俊俏又风度翩翩的公子就美人喜欢了?”
“哦?”夏侯无厌凑近了些,脸上笑容渐渐带上了些深意,“这么说,你们两情相悦了?”
“你这倒是想得挺美,我们离两情相悦就只差那么一步。”曲邵梣颇为无奈地笑道。
“莫不是你整天黏着人家姑娘招她讨厌了?”夏侯无厌笑得越发开心。
“我和她可能八字不合天生有仇。”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有个很喜欢的姑娘。好像是……”夏侯无厌想了想,没有注意到曲邵梣忽然僵在嘴边的笑,“好像是个大夫来着。怎么没见她与你在一起?”
曲邵梣淡淡地道:“哦,她家举家南迁到苍远去了。”
“没再联系?”
“没有,她现在大概已经嫁为人妇了。”曲邵梣语气如常。
“真可惜啊。”夏侯无厌有些遗憾又有些惋惜地道。人生无常,相爱之人没能在一起也只是平常之事
他想。
“这么好一姑娘偏偏就是与我有缘无分,真是可惜。”曲邵梣随意地笑着,“喝酒,喝酒。”
……
丑时末。
何若秋从床榻上醒来,收拾好了行囊,简单地吃了些东西,离开了房间,朝马厩走去。
这客栈的马厩在后院。
深夜,皓月当空,一派苍茫景象,满地都是白月光。
其实路看得挺清楚。
何若秋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着。
她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火光,是一盏灯笼。
带着灯笼的那人坐在地上的石头上。
她从那灯笼旁边经过,与那坐着的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忽然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真巧,那人也正好抬头,对上了她那对杏仁般的眼睛。
何若秋不禁低下头将灯笼提
近,终于隔着火光看清了那人的眉眼。
沈珩?!她心下大惊,赶紧扭过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前走。
“若球姑娘。”曲邵梣却起身拉住了她。
“做甚?”何若秋见他认出了自己,便也不打算装傻了。那没意义。
“三更半夜如此形色匆匆,你这是要做甚?”曲邵梣反问。
“你猜猜看?”何若秋也反问。
曲邵梣没理她,此时此地他要是不知道何若秋要去做什么那他真就是个傻子。
他笑了笑,将手中的就提起来在何若秋面前晃了晃,看了眼天上的明月,转而笑道:“如此月夜美景,来喝一杯如何?”
“你疯了?”
“好着呢,没疯。”曲邵梣笑了笑。
“我现在手无寸铁可奈何不了你这万般准备。”他又道。
“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何若秋说着,又要走。
“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叫一句就会有人了。夏侯无厌可知道?他现在可是认得你的。”曲邵梣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何若秋一愣,在瞬间做了千万般思虑,她转过身,夺过曲邵梣手里的酒,做到他原来坐的那块石头上,道:“勉强陪你喝几口。”
曲邵梣笑弯了眼,做到她旁边,又从一旁提出一壶酒来,与何若秋手里的酒壶一碰,喝下一口。
何若秋也意思意思地喝了口。
两个人一个仰头望月,一个低头看草,既不相对也无言。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就是喝酒看风景?”何若秋打破了沉默。
“想念一个人,睡不着。”曲邵梣浅笑,似乎有些醉了。
“情人?”何若秋问。
“不,故人罢了。今日偶然被无厌提起了。”曲邵梣道。
“哦。”
又是一阵无言。
“很久没见了?”何若秋问。
“嗯,好些年了。”
“既然想念,为何不去见她找她?”
“找不到了,所以想念。”曲邵梣笑着答道。
“一直想念?”
“偶尔。哪有一直想一个人的道理,不要做其它事了?”曲邵梣反问。
“也是。”
壶中的酒渐渐见底。
“你……”
曲邵梣忽然站起身来:“我乏了,回去睡了。”
“你出发吧,这一路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缓步朝客栈楼走去。
何若秋手里还那这酒壶,无言地立在月光之下。
她有些猜不透曲邵梣,又好像有些明白。
心底莫名生出了些感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仰头将壶中最后一口酒喝尽,然后提起灯笼朝马厩走去。
沈绍还能有什么心思?一出收买人心的苦情戏罢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