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邵梣反应过来时三根明晃晃的银针已经对准了他的脖子。
出于本能,他迅速抓住那人的手腕。
反头一看,竟是何若秋。
“呦,真巧啊,你也在这。”他佯做轻松状对何若秋笑了笑,手上的力度却又重了几分。
“是挺巧,没想到在这儿也能碰见你。”何若秋笑着回道,手里的银针离曲邵梣的脖子更近了,只要在用点力就能刺进他的脖颈。
曲邵梣硬生生把她的手压了下去,笑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没办法,看见你就忍不住。”
何若秋边说着边暗中跟曲邵梣较劲,王嗟说过,若有机会取了沈绍珩性命,绝不能手软。这样想着,她抬腿就向曲邵梣腹部踢去。却不料曲邵梣拉着她的手侧了个身,让那一脚落了个空。
“别想叫人,这儿离你们营地不近,他们听不到。”曲邵梣手上再一用力,何若秋指缝见的银针就掉在了地上。
“你想怎么样?”何若秋神色平静地直视他。
“自然是挟持你出城。难不成放你回去通风报信?”曲邵梣反问道。
“你怎么不干脆把我带到你们军营灭口?”何若秋学着他的样子反问道。
“好法子!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曲邵梣赞叹道。
何若秋默默白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怎么摆脱他。硬碰硬怕是不行,这人的武功不在她之下。
“走吧,灭口去。”曲邵梣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
或许是因为有恃无恐,曲邵梣在路上很是轻松地跟何若秋扯东扯西。
“你们王将军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他问何若秋。
“过得挺好,就是挺想灭了你们殷周。”何若秋应对自如。
曲邵梣神色微动:“他的志向倒是挺高远。”
“所以我会抓住一起机会杀了你。”何若秋很自然地接了下去,
“你可知道为什么?”
“当然知道,自然是因为我太过厉害让你们将军心生畏惧了。”他颇为得意地回道,心里却不禁谨慎了几分,“不过今日你怕是没机会了,我一路尾随你们出城,可不会再进去一遭了。”栓在酒馆里的那匹好马不要也罢。
只要走得够远,就算何若秋中途逃走回去通风报信了,他那是也早已回了殷军营地。
姜军在锡无城内外都有驻地,可这次好巧不巧何若秋去了城外的营地,不过……
“真想不到我们竟然有幸让沈大人亲自来刺探情报。不如说说你是怎么潜进去又走出来的?”她突然问。
“想知道?”曲邵梣挑眉笑问,
“我这么可能会告诉你?”
其实不用他说何若秋也知道他是怎么在锡无城进出自如的。
姜军对锡无城向来是严关把守,除非是有姜军特发的通关文书,否则谁人都进出不得。
这么想来,殷军定然在锡无城了安插了探子。
她绕过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问曲邵梣:“朋友成敌人的感受怎么样?”
“你知道的还挺多。昨天也有人这么问我,我说还不错,怎么,你想试试?”曲邵梣饶有兴味地答道。
“不想。”何若秋干脆利落地道。
“诶,我听说你从前有个喜欢的姑娘。”何若秋突然变了脸色,带着殷切的笑挑眉看向曲邵梣。
曲邵梣眼神微动:“是啊。可惜嫁人了,新郎不是我。”
“你说谎,她病逝了。”何若秋拆穿道。
曲邵梣看着她,神色未变,眼里仍带着些许笑意:“王嗟连这都告诉你了?你说得不错,她已经死了三年了。”
他怎会不知道何若秋使得是激将法,可惜这法子对他来说没用。
“听说她送你的折扇你还留着?”
“怎么,你想看看?”
“也不是没瞧过。”
曲邵梣轻笑一声,从腰间取下那把折扇展开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扇子骨架倒是做得禁止,但扇面上画的兰花却很拙劣,像极了刚学会提笔的稚童的手笔。
“还不错。”何若秋笑道。
可下一刻曲邵梣就感到手腕上一痛,手不禁一松,扇子掉到了地上——何若秋一腿横劈在了他手腕处。趁他愣神的那一刻,何若秋迅速抽出手又给了他一脚。
曲邵梣立刻反应过来,一伸手就抓住何若秋的衣领,没顾上捡扇子。
何若秋猛地一转身反手就甩了两根银针过去。
曲邵梣没躲得过去,让银针在他脸上划了道渗血的口子。
“算是还给你了。”何若秋道,她指的是上一场仗曲邵梣给她的那一剑。
“呵。”曲邵梣冷笑着松开了她的衣领。
两人又是一番纠缠打斗。
“出来!”两人同时停下动作呵道,又皆是一愣。
他们话音刚落两对士兵就从不同方向倾巢而出。
定睛一看,就发现两方人数相当。
“上!”曲邵梣果断道。
姜军也已经向他们冲来。
“真想不到你还留了这一手。”
曲邵梣对何若秋道。
“过奖。”何若秋回道。
两方也不过堪堪三十人,此地又是郊野,掀不起太大风浪让姜军听到,双方僵持不下。
“备马了吗?”曲邵梣问一旁的领头兵。
“回沈指挥使,备了,就在不远处。”
“好撤!”曲邵梣一声令下,带领殷军小队撤离了这个战场。
姜军欲要追上去,却被何若秋拦了下来:“不追,是圈套。收拾一下,我们回去。”
“是!”
离开时,何若秋注意到脚下有个东西。
拾起来一看,是曲邵梣的那把折扇。她仔细瞧了瞧这扇子,发现扇面的边缘有些磨损,骨架也有点送。
是有些年头了。她想。
想来沈珩定然是很喜欢那个叫苏长歌的姑娘,一把折扇也来来回回用了这么多年,不曾有遗失。
何若秋轻轻拂去扇子上的泥,她突然有些想认识那个叫苏长歌的姑娘。
沈珩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她有些好奇。
而正在回营路上的曲邵梣也已经发现自己的折扇不见了。
是被何若秋弄掉了。他想起来。
他有一种想立刻调头回去找扇子的冲动,但他立刻掐灭了这个念头。
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罢了,回头再找吧。
他按耐住心里的焦躁不安,面色平静地回了营地向众人说了得到的情报。
旁人没瞧出他的异样来,但夏侯无厌瞧出来了。
“呦,这么去了趟锡无就些心神不安了?莫不是教那舞娘勾了心魂?”
他一手搭着曲邵梣的肩,调笑道。
曲邵梣看了他一眼,道:“扇子丢了。”
夏侯无厌一愣:“在哪丢的?”他自然知道那是苏长歌送给曲邵梣的。
“锡无城外。”
“没去找?”
“当时那种情况哪有机会去找?”曲邵梣叹了口气,“你去帮我叫几个闲散的兵到那里找找。我写封信送乐安去。”
“行吧。”夏侯无厌走出了营帐。
曲邵梣在书案是铺开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命人送了出去。
“家书?”夏侯无厌掀开帷幕走进来,看着出去的信使,问道。毕竟写军报这活是归曹忌侜的。
“嗯,把常泽和司渡叫了过来。”曲邵梣点头。
“叫他们过来做甚?”夏侯无厌问。
“今日去了锡无城一趟,总觉得军中人行事多有不便。他们没军籍,叫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司訄留在府里看门就好。”曲邵梣笑了笑。
夏侯无厌坐到他对面,单手撑着脑袋语重心长地道:“不是我说你啊,人家姑娘都离开这么久差不多要成有夫之妇了,你还这么惦记着人家做什么?”
曲邵梣喝了口茶,挑眉道:“怎么,人都走了还不准我惦记一下?”
“你还打算惦记一辈子不成?”
夏侯无厌笑问。
“那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心里有一处牵挂放不下。”曲邵梣道,“也分不清如今对她是什么感情了。”
到底是像年少时一样的喜欢,还是愧疚与不甘?他确实是分不清。
“这么矫情做什么?分清这东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打胜仗?”
夏侯无厌笑道。
“也对,最重要的还是眼前的战事。”曲邵梣朗然笑道,儿女情长什么的,都得抛到后面。
夏侯无厌故作欣慰地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你可以滚了。”曲邵梣突然笑眯眯地对夏侯无厌道。
“我好心来安慰你你要赶我走?”
“我要思考一下下次打仗的安排,你在这儿会打扰到我。”曲邵梣理所当然地道。
夏侯无厌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低骂了一声“狼心狗肺”,不情不愿地走去了曲邵梣的营帐。
而曲邵梣已经拿好了纸笔在上面奋笔疾书。
人间蒸发的前姜国皇室倒是一个好筹码。他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