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的一个精装的褐色笔记本上,写着唯一的一句:
我在黑暗中写下这句话,我很想你,希望你能看见。
那是他在某个风雨大作的夜晚,在失眠的恍惚中提笔写下的。而这句话的主人还并不知道,她似乎遗失了一些东西,一直存放在阿德心中那隐秘的角落。
她叫李雯,和阿德是高中同班同学。阿德其实并没有机会认识李雯的。初升高时,他并没有考上市里的重点,也断然拒绝了父亲缴取高昂的俗称“溢价”的学费去读市重点的提议,索性就留在原来的中学。所谓比上不足而下有余,在那一批新入学的高中同仁中,他的成绩还算名列前茅。因此自然而然的就被分在了甲班。嗯,就是那种除了上厕所以外任何时间都不能在教室里随意走动的所谓的“尖子班”。由于母校近年来的大学本科升学率愈发的差强人意,所以学校决定集中所有优势资源全力扶持甲班。他们不仅从省教育局提出的教育资源共享中弄到一个与成都七中这样的顶级中学远程教育同步直播的名额,逢期中、月考还专门派出老师去到成都七中领他们的专用试题。学校食堂也会给甲班所在的学生开小灶,每次午饭时间,他们都提前十分钟放学,好让他们把排队打饭的时间省下来,挤出更多在题海中孜孜不倦学习的时间。不论是五四还是运动会,学校从不安排他们参加任何活动。就连他们教室旁的楼梯,也是余下的几个班级轮流着替他们值日。尽管那些吊儿郎当的学生有时候遇见甲班的人也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样子,但他们马上在本班班主任的训斥声中,摇着头无可奈何的走到教室后面的角落里,拿上扫帚和簸箕,下到甲班所在的楼层,替他们把楼梯上的情书捡了捡,又用扫帚将楼梯上的尘灰拂了拂。
学校也曾遭到过其他班级学生家长的质疑,但校长在质疑声中将桌子一拍,愤然而起,“他们都是考场上的精英,要为学校赢荣誉的。”
就这样,阿德在甲班待了整整一个学期。时至今日,他依然对那个班级没有什么念想。他唯一值得期待的事,便是放月假后,同初中时的同窗好友王炜去网吧酣畅淋漓的玩上几个小时,如果出了网吧,发现天色已晚,便索性在王炜家里住上一晚,跟爷爷婆婆通完电话后,这俩小伙胳膊肘挨胳膊肘,有说有笑的又回到网吧旁的一处卤食店买上一只手撕鸡,再去超市里买上些零食,挑上两包符合自己口味的泡面,然后再一路相跟着,在暝晻的夜色中,穿过古镇上唯一用青石板铺就的红军巷,出了巷子再倒右手边的小路,径直翻过一处土堆,来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塬上,王炜的家就矗立在塬的那一头,是一排岁月有些古老的木结构的房子。
当他们走到庭院里后,王炜先将手里提着的装有化学课本和作业的胶纸袋放到木屋旁表面糊上水泥的洗衣台上。随后一个箭步,踩在了门槛上,只见他左手倚着镂空的窗户的边缘,而右手则提前做好摸索状,然后仰起脑袋,瞅准了头顶椽子下的一块横木,于是下一刻右手开始实操,几秒钟过后,金属撞击那叮铃悦耳的响声从那横木处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