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百里东君再赴蓬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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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叶小凡星夜赶去壬路的时候,北离也正悄悄发生几件大事。

为叶鼎之守灵的百里东君,同样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赶着一辆带棚马车离开了草庐。

他也是夜间赶路,白天休息,一天十二个时辰,百里东君片刻不离开马车,吃喝住行全在马车里解决。

终于马车来到了海边,百里东君才第一次离开马车,找到沐家,打算借一艘大船。

“我如今身无长物,暂时将白琉璃寄养在此,就算我的抵押之物吧。”百里东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哪敢收雪月城城主的抵押物,你尽管用就是。”沐家人赶忙说道。

“我只借船,不需要船工,为期半年,届时一定归还。”百里东君既拿不出定金,人家又不收白琉璃,他都不好意思提别的条件了,但事关重大,又不能不提。

“好说,我这就领城主去看船,将上面的船工安排到别的船上去。”沐家满口答应。

然而越如此,百里东君越不好意思,临出门他才悄声对那人道:“还请兄台为我保密,有一丝风声传出去,我就不敢保证沐家的安全了。”

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听得沐家人一怔,随即满脸堆笑道:“请城主放心,我从未见过你。”

百里东君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笑容,道:“望兄台谅解,东君确有难言之隐。”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百里东君将马和马车全部沉入海中,托举着一个巨大的物件,登上大船。

开动大海船,平常需要百十名船工,有掌舵的,有控帆的,大多数是划船的,各司其职,才能在浩瀚的大海中航行。

百里东君一个人把所有的船工都代替了,在掌舵的同时兼顾划船,还时不时调整一下船帆,仗着他半步神游的功力,勉强把大船开动起来。

百里东君一边开船,一边在海面上寻找,他期盼着那只会划船的被称作老袁的猿猴突然出现,帮他一起划船。老袁的划船水平可比百里东君高多了,但百里东君始终没有看到老袁的出现。

也是天佑百里东君,这一路还算风平浪静,没遇到极其恶劣的海况。在海上航行数十日,终于望见一座巨大的海岛出现在了前面。

岛上有数座高山,高山山峰之处云雾缭绕,仿若山境,正是蓬莱岛。

正在此时,只见岛上飞起一个黑影,炮弹一般射来,“咚”的一声落在甲板上,一把夺过百里东君手里的船桨,用力摇了起来。

百里东君一脚踹在老袁的屁股上,“你这个老袁,用你的时候不来,现在都快靠岸了,你来干啥?”

老袁回身对着百里东君一龇牙,也不理他了,继续埋头划船。

眼见着船到了上次靠岸的地方,而老袁却没有停船的意思,继续绕着岛的边缘航行。

百里东君急忙说道:“老袁,到了,到了,快靠岸。”

然而老袁根本不理他,继续绕岛而行,绕了大半个岛才减速,接着抛锚,系缆,很麻利地将船停好,随即一跃上岸,几个蹦跳不知所踪。

百里东君摇头苦笑,迈步上岸。岛上树木参天,鸟兽齐鸣,他虽然多次来蓬莱岛,却对这里不甚熟悉。

一身白色长袍,须发皆白的清风道长站在岸上,笑望着他道:“小百里,别来无恙啊。”

百里东君赶忙施礼,笑道:“掌教,多日未见,你脸上还是没有半点皱纹。”

“你这小家伙,是盼着我早死吗?”

举手投足间颇有仙家之气的清风道长,和百里东君插科打诨,竟毫无违和之感。二人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都觉得很是自然。

“不要再耽搁时间来,快把你那朋友请出来,随我进洞。”清风道长收敛笑容道。

百里东君这才发现,清风道长身后藤萝掩映之中,有一个黑森森的洞口,雾气缭绕,不注意还很难发现。

他一路千辛万苦,就为这一刻,哪敢怠慢,赶忙返回船上,托出一口硕大的黄金棺材。

清风道长打开棺盖,棺内顿时散发出很浓重的中药气息,这些气息甚至凝结成一团白雾,裹着一具尸体,白雾被海风一吹,飘散大半,露出了叶鼎之的容颜。

叶鼎之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药材堆中,面貌如生,仿佛睡着了一般,身上没有一点尸斑,就连脖子上的伤口也被缝合好,似乎还有愈合迹象。

清风道长禁不住慨叹,“忘忧禅师不惜用镇寺之宝保存尸体,效果甚好。”

“掌教,还有希望吗?”百里东君殷切问道。

“你上次为了重回内力,历经九死一生才成功,这次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难度比你那次大万万倍不止。”老道长缓缓说道。

百里东君自然知道其难堪比登天,就是有一线希望,就是登天,他也要拼一回。

“抱着他,跟我来。”清风道长道。

站在洞口,透过洞口的苔藓和藤萝,百里东君注意到洞口上方刻着四个很小的字:“死者生界”,字很小,又被苔藓覆盖,不注意很难发现。

洞内漆黑一片,百里东君凝聚目力仔细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黑暗之中站着一具具骷髅,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似乎排着整齐的队列,每队骷髅前还有一个大骷髅,仿佛领队一般。

所有骷髅和领队骷髅都朝向同一个方向,洞口的方向!

就连一只脚踏入神游玄境的百里东君也吓了一跳,仿佛骷髅无数黑洞洞的眼睛在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的心底,看穿他心底的秘密。

而那些骷髅手中还拿着各种法器,有宝剑、有拂尘、有宝瓶……仿佛这些法器一动,就能把百里东君收进洞去。

“不要再看了,都是幻影,多看无益。”清风道长在旁提醒道。

这时一股黑风带着大海特有的海腥味从洞内吹出来,百里东君顿感自己突然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了。到处都是黑色的雾气,如波澜荡漾的大海,又仿佛无星无月的夜空,四周暗黑一片。

“掌教,这是怎么回事?”百里东君问道。

“莫说话。”清风道长的声音传来。

突然,有一点光亮从洞内缓缓飘出。百里东君一怔,他似乎看到了一叶扁舟穿行在密密麻麻的骷髅群中,慢慢从洞内往外驶来。

这一叶扁舟的桅杆上似乎挂着一盏灯,这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舟后头似乎还坐着一位带着斗笠的船夫。

百里东君仿佛处于梦境,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一切都是模糊的。

就在扁舟快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清风道长低声道:“赶紧把他放船上去。”

百里东君现在除了听话照办,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个场景太震撼了。

他将叶鼎之的尸体轻轻放到船上,想真切地看看船的样子和船尾那人的面孔,却根本看不清楚。

他这个一只脚踏入神游玄境的顶尖高手,在这一刻显得渺小而无力。

而清风道长一直在躬身施礼,一动不动,一声不响,整个人就像木雕石刻的一般。

随着叶鼎之的尸体橫置在小舟上,小舟直接向洞内驶去。

无声无息,慢慢悠悠,如果说是幻觉,上面确实载着叶鼎之的尸体,如果不是幻觉,这一切又都是虚影。

百里东君清楚地感到,他的手曾穿透了整个小舟,却没有丝毫阻碍,就像穿过影子一般。

就这般,小舟载着叶鼎之的尸体慢慢远去。

随着小舟驶回洞内,洞内似乎响起了一阵阵低唱。

百里东君听不清楚,但有两句分明是“生者止步,死者前行”。

随着低唱,那些骷髅手上的法器突然飘出一根根细丝。细丝轻轻飘扬,如同活物,慢慢落在叶鼎之尸体之上,仿佛无数灵蛇钻进了他体内,随着小舟的移动,所有骷髅把头齐齐转向洞里,随着小舟的移动,缓缓而行。

百里东君望着洞内诡异的景象,越发觉得他这个一只脚踏入神游玄境的世间顶尖高手渺小如蚁。

随着小舟载着叶鼎之遗体彻底消失,那无数骷髅也全不见了踪影。

黑漆漆的洞内,除了阵阵海风,再无任何声音,任何影像。而百里东君耳中似乎还在回响着“生者止步,死者前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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