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正厅的檀香混着晨露的潮气钻进鼻腔,楚逍的靴底碾过青砖时,后颈那道被短刃擦出的浅痕微微发烫——这是他昨夜翻李府墙头时留下的。
他抬眼扫过正厅四角,朱漆柱子上嵌着的青铜镜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赵四爷说的机关正藏在这些镜面后,于是他垂了垂眼睫,将眼底的锐光敛进睫毛的阴影里。
主位上的李承泽把金冠往案几上一磕,玉冠脚在檀木上划出刺耳鸣响:楚大人好雅兴,大半夜翻我家墙头。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落在楚逍耳里却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虚张声势——这是前世当刑警时练出的本事,能从语调里听出对方底气虚实。
楚逍往前走了半步,腰间捕快牌撞在大腿上,当啷一声。
他拱手时袖摆带起风,将案几上李承泽的茶盏吹得轻晃:李公子误会了。
卑职昨夜是奉顺天府差遣,来送份公文。说着他屈指叩了叩怀中,赵总捕头特意交代,要当面呈给李公子过目。
公文?李承泽身后的沈慎言突然出声,声音像蛇信子扫过竹席。
楚逍这才注意到他站在阴影里,指尖还捏着那杯早该凉透的茶,指节白得近乎透明——和前晚在顺天府后巷看到的一模一样。
沈慎言往前踏了半步,腰间玉佩撞在柱角,楚大人倒是会挑时辰,偏挑李公子歇下后送公文?
楚逍摸出公文的手在袖中顿了顿。
他昨夜用推演模拟器消耗10点精神力模拟过这场对峙,此刻正按着推演结果走:先亮明身份,再用顺天府的官印压人。
于是他将公文往案几上一摊,朱红官印在檀木上晕开一片血似的光:顺天府重查三年前城西绣娘失踪案的批文。
李公子可知,那绣娘失踪前最后去过的,是李府西角门?
李承泽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他盯着公文上顺天府的大印看了三息,突然抓起茶盏砸向楚逍面门!
青瓷盏擦着楚逍耳侧撞在门框上,碎瓷片扎进他鬓角,血珠顺着下颌线滴在捕快服上,晕开一朵小红花。
好个顺天府!李承泽拍着案几站起来,金丝暗纹的锦袍被带得乱颤,三年前的案子早结了,你当本公子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身后的护卫们同时往前半步,刀柄在鞘中摩擦出细碎的响。
沈慎言却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李公子莫急。
楚大人既然查旧案,那我倒要问问——他的目光扫过楚逍腰间的药囊,听说楚大人这两日总往城西荒寺跑,寺里埋着的那坛香料,可是和案子有关?
楚逍擦了擦鬓角的血,指腹上的红在晨光里格外刺眼。
他想起昨夜推演时看到的画面:沈慎言在荒寺后园埋香料,香料里混着西域蛇毒。
此刻他故意把药囊拽得叮当响:沈先生消息倒是灵通。
那香料里掺了毒,前两日西市有个卖糖葫芦的老汉中了招,我去查来源,总不能算逾矩吧?
沈慎言的手指在茶盏沿上抠出个白印。
他身后的护卫里有个络腮胡的突然咳嗽一声,李承泽的目光立刻扫过去——那是李府二管家的亲卫,楚逍认得,昨夜在后巷偷袭他的短刀,刀鞘上雕的就是这种缠枝莲纹。
放肆!李承泽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檀木震得嗡嗡作响。
他抓起楚逍的公文就要撕,却在触到官印的瞬间顿住——顺天府的大印是赵四爷亲自盖的,印泥里掺了朱砂和雄黄酒,此刻在他掌心烫得生疼。
楚逍看着李承泽扭曲的脸,突然想起赵四爷说的话:李府的刀能砍半衙的人,但刀再快,也砍不碎顺天府的官印。他弯腰拾起一片碎瓷,在指尖转了两圈:李公子若觉得公文有假,不妨去顺天府找赵总捕头对质。他的声音放得轻了些,却像根细铁丝勒进人喉咙,就是不知...李府西角门的密道,能不能容得下这么多人来回?
正厅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沈慎言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到李承泽脚边。
他盯着楚逍的眼睛,终于看清对方眼底那团被压着的火——不是恐惧,是猎人看猎物时的光。
你...李承泽的喉结动了动,锦袍下的手攥成拳头。
他身后的护卫们也僵在原地,刀出鞘半寸又被按了回去。
窗外传来更夫敲卯时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撞在正厅的青铜镜上,碎成满地光斑。
楚逍望着李承泽青白的脸,知道这场对峙他暂时占了上风。
但他没敢松劲——推演模拟器显示,接下来李承泽会彻底撕破脸,而他要做的,是把这团火再往上浇把油。
李公子若是没别的吩咐,卑职就先回顺天府复命了。楚逍弯腰捡起公文,拍了拍上面的茶渍,毕竟...西市那老汉还等着我查香料来源呢。
李承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着楚逍转身的背影,突然抓起案几上的镇纸砸过去!
镇纸擦着楚逍后颈飞过,砸在门框上,溅起的木屑落了他一头。
楚逍!李承泽的声音里带着点破音,你最好弄清楚,这大乾城到底是谁的天下!
楚逍在门槛前停住脚。
他侧过脸,碎发下的眼睛亮得惊人:李公子说得对。他笑了笑,所以卑职才要查清楚,这天下...到底容不容得下冤魂。
门扉在他身后砰地关上。
正厅里,沈慎言弯腰捡起那片带血的碎瓷,凑到鼻端闻了闻——是铁锈味,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药香。
他转头看向李承泽,后者正盯着门框上的凹痕喘气,金冠歪在一边,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公子,不能再让他查下去了。沈慎言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荒寺的香料...还有西角门的密道
李承泽突然抄起案上的茶盘砸向沈慎言!
茶盘撞在他脚边,残茶溅湿了他的绣鞋:闭嘴!他抓过案几上的酒壶灌了两口,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本公子倒要看看,他楚逍能翻出什么浪来!
窗外的阳光越升越高,照得青铜镜明晃晃的。
沈慎言望着镜中自己扭曲的脸,忽然笑了——他想起后巷那柄淬毒的短刀,刀鞘上的缠枝莲纹还沾着楚逍的血。
有些事,不是靠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李府正厅的青铜镜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李承泽锦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案几边缘,檀木碎屑混着冷汗黏在掌心。
他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跳起来又重重落下,楚逍!
你这是在怀疑我李家?!话音撞在雕花木梁上,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
楚逍站在门槛前,后颈被镇纸擦过的地方还在发烫。
他垂眼盯着自己靴底的青砖——方才推演模拟器消耗10点精神力模拟的场景里,赵四爷会在卯时三刻带着都察院备案的印信出现。
此刻他故意放缓呼吸,让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卑职不敢。他抬眼时眉梢微挑,只是查案需多方取证,难免波及贵府。
不过李公子若清清白白,自可坦然面对。
李承泽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
他看见楚逍腰间的捕快牌在晨光里泛着暗黄,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吏部当值的父亲说过,顺天府最近得了都察院的密令。
可这乳臭未干的小捕快,怎会知道西角门的密道?
好个坦然面对!沈慎言突然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青衫下摆沾着方才茶盘的残渍,楚大人可知,李公子的母亲昨日才从西山别庄回来?
这般闹法,若惊着了老夫人......
惊着老夫人的,该是西角门密道里的霉味吧?楚逍摸出腰间药囊晃了晃,里面的银针撞出细碎轻响,前日在密道口捡到半片绣着缠枝莲的帕子,倒和李府二管家娘子的绣工像得很。
正厅外突然传来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赵四爷的声音混着晨雾飘进来:李公子好雅兴,大清早的请捕快喝茶?
楚逍眼尾微跳——比推演的时间早了半刻。
他侧过身,看见赵四爷提着半旧的官印匣子跨进门,靛青捕快服的下摆还沾着顺天府后巷的泥点,却把腰间的总捕腰牌擦得锃亮。
赵总捕。李承泽咬着牙抱拳,金冠上的东珠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这楚逍夜闯民宅,还敢污蔑我李府......
污蔑?赵四爷把官印匣子咚地搁在案几上,匣盖弹开,朱红大印映得李承泽的脸都红了,李公子且看这是什么——都察院备案的查案文书。他指尖敲了敲匣中另一卷黄绢,昨日都察院左都御史亲自批注,三年前城西绣娘案,顺天府有权调阅李府所有卷宗。
沈慎言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昨夜在吏部值房听见的密报:都察院最近在查地方官商勾结,李府的绸缎庄半年前刚接了户部的军需订单......
李承泽盯着那方大印,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都察院的人连他父亲见了都要客客气气,更别说他一个尚书公子。
他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锦袍下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赵总捕这是......
李公子多心了。赵四爷弯腰拾起楚逍脚边的碎瓷片,在指尖转了转,我顺天府查案向来讲规矩。他瞥了眼楚逍鬓角的血痕,语气突然冷下来,但若有人阻挠公务......他没说完,只是把碎瓷片轻轻放在李承泽面前,这茶盏若是砸到官差身上,按《大乾律》该算什么罪?
正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沈慎言望着那片带血的瓷片,后颈泛起凉意——方才李承泽砸茶盏时,他明明使了眼色让护卫拦着,可那护卫竟像被定住了似的。
楚逍看着李承泽青白的脸,知道火候到了。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捕快服,朝赵四爷拱了拱手:赵头,卑职该回衙门复命了。
且慢。李承泽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盯着楚逍腰间的药囊,楚大人查案辛苦,本公子送你件礼物。他打了个响指,后堂立刻走出个灰衣仆役,捧着个雕花木盒,西山的百年野山参,给楚大人补补气血。
楚逍没接。
他盯着木盒上的锁扣——和西角门密道里的锁头是同一款式。
推演模拟器里的画面闪过:木盒里装着带毒的人参,若收下,三日后会毒发。
他笑了笑,指了指赵四爷:赵头是老江湖,这礼还是您代我收着吧。
赵四爷拎起木盒晃了晃,听着里面的响动,突然把盒子塞进李承泽怀里:李公子的心意,还是留着给老夫人补身子吧。他拍了拍楚逍的肩膀,走,回衙门写案卷去。
两人走到门口时,李承泽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楚大人,别得意太早。
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小捕快能插手的。
楚逍在门槛前停住脚。
他侧过脸,碎发下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卑职只求问心无愧,至于其他......他扫过沈慎言腰间的玉佩——和后巷偷袭他的短刀刀鞘纹路一模一样,自有天理昭昭。
门扉在身后吱呀关上。
楚逍跟着赵四爷往巷口走,晨雾里飘来李府厨子炸油饼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是血。
他摸了摸腰间的推演模拟器,精神力条上的数字正在缓缓回升。
李府正厅里,李承泽将木盒狠狠砸在地上,百年野山参滚了满地。
沈慎言弯腰捡起一根,指甲掐进参须里:公子,不能再等了。
西角门的密道......
闭嘴!李承泽抓起案几上的砚台砸过去,墨汁溅在沈慎言脸上,本公子知道该怎么做!他盯着窗外楚逍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去后巷找张老三,让他今晚带人......
沈慎言抹了把脸上的墨,望着铜镜里自己扭曲的脸笑了。
他摸出怀里的短刀,刀鞘上的缠枝莲纹还沾着楚逍的血。
有些事,确实不是嘴皮子能解决的——但刀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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