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所以的万拿着那张信封,呆愣在原地,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或许零是赶着去打报告。
倒是跟在青年身后一同回来的云,好声好气的向他问了个好,尽管这位看不出真实年龄的桃发女子,疲惫的神色同样不好看。
“阿零?我记得他和云的任务是圣教会给的委托,去拜访伊斯特一族来着?那一族的族地向来很隐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不清楚。”万揉了揉额头,酒喝太多太凶,脑袋有些受不住,好歹还没醉到意识不清,嘴里不住嘟嚷着:“那是圣教会直接发来的委托,极机密性质,他们的任务报告只能先给首领看过。”
维克一边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一边接过那张被揉得不成样的照片,摊开后只看了一眼上头的人,仅剩的那只眼睛顿时失态,瞪得老大。
凝望着这张照片,半晌才迟疑道:“……慕恩?”话音刚落,他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
照片上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红苹果似的粉嫩脸颊上还残留着可爱的婴儿肥,明显比慕恩还小,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是两人的相貌确实极像,先不说几乎如出一辙的五官,还有一模一样的眼睛形状及眸色,他还从没在外人身上看到过那样美丽的颜色,只除了那头棕色的马尾辫,确实不是留着深蓝色短发的慕恩。
“这个孩子是……”维克无法确定小姑娘和那位失踪已久的前辈之间有着什么关系,也不好妄自揣测,就怕不小心说错话,触及搭档那条敏感的神经。
“是姐姐的女儿。”
奇妙又可笑的血缘论,他曾一度相信又一度否定它。
摊开照片的那一刻,女孩那张与慕恩几乎如出一辙的长相,让他只需一眼便能立刻明白她的身份。
一如当年,慕恩在初次见面的那天告诉他,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云没有透露太多,只表示照片上的孩子,在温妮莎那边见习,是三年后会加入冒险团的新见习生,仅仅如此,没有姓名、年龄或是住址,更别提她的成长经历。
但是万就是知道,这个女孩是慕恩的女儿,与他血脉相连的外甥女。因为他相信在这个世上,除了慕恩以外,再无人会拥有那双美丽的如蜜糖般的琥珀色杏眸。
虽然说亮丽的棕色长发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不曾见过面的姐夫,万仍私心觉得小姑娘的头发定是像到自己,不都说外甥像舅吗?
更何况慕恩也说过,他的发色是遗传到了外祖母,指不定他的小外甥女也是隔代遗传呢。
小姑娘看起来不大,十几岁的年纪,大概是自己跟着师傅出外长期旅行时出生的,可能就是在慕恩失去音讯的那两年间所生的。
会不会在那阵子,慕恩传给自己的那些讯息,其实是想跟他提提这个年幼的女儿呢?
万想着想着,又开始觉得懊悔,也为外甥女感到心痛。
因为算算慕恩失踪殉职的时间,当时这个孩子可能才刚到记事的年龄吧……跟自己失去母亲时差不多大,或许还要再小一点。
“慕恩前辈的女儿?”遇到事情向来处变不惊的维克在听到万的回答,着实吃惊了一把,却又觉得这很像行踪飘忽不定的慕恩会做出的事。
即将迈入不惑之年的棕发男子将被自己揉烂的照片整平,对待珍宝似的小心翼翼的重新拿起,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心底暗自发誓,无论如何,这次要好好保护着姐姐留下的这个孩子,就像以前慕恩一直护着他一样。
三年后,见到那个名为“缇菈”的少女时,这样的决心已成为他的支柱,也加深了他因失去而产生的遗憾。
......
“……兄…….”有个声音传来,低低的,离他很近又很远,依稀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是个温柔的人。
浑身轻飘飘的感觉极其舒适,仿佛置身在海洋安静的怀抱。
传入耳中的一切都是朦胧,可那个清朗的嗓音却不死心的继续干扰着他,而且愈来愈靠近,愈来愈大声。
“……兄、师兄!”最后,它就像炸弹似猝不及防地在耳畔炸开,惊得他瞬间张开眼睛……不过大声归大声,那嗓音还是很好听。
朦胧的视野中,率先映入的是微微晃动的树叶,金色阳光悄悄穿越叶间,为每片树叶的边缘都镀上一层耀眼却柔和的光晕。
如此美丽的金绿色好似森妖精的眼睛,躲在茂密的枝叶后头窥探着自己。
他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躺在那里半瞇着眼发愣。
甫睡醒的意识还不甚清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叫醒自己的声音是这棵大树。
忽然,一颗脑袋冷不防冒了出来,挡住了自上方而来的光线。
来人逆着阳光,面貌看得不真切,唯有一束被对方系在脑后的长发顺着地心引力垂在他眼前,乌亮的秀发令人很想摸一摸,肯定是如丝绸般的触感吧。他这么想着又闭上眼。
“不要继续睡了,都叫你好几遍。”那温和的嗓音突然多了几分急切,在感觉到身侧有什么附上来的同时,一股不算小的力量开始推搡着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如此他仍赖在地上不愿起来。
“我也说过好几遍了,阿辰……”他懒洋洋地说着,“不要一直喊我师兄,你明明比我还大,要我叫你一声小师弟我还叫不出口呢。”
来自身侧无法忽视的力量蓦地停止,他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脑中顿时浮现的是一张清俊的面容,上头是一双如黑珍珠般耀眼夺目的美丽墨瞳,经常透着冷意的眼神深邃的犹如漩涡,初见面时便令他身陷其中,着迷不已。
“……我觉得这句话不应该由你来说。”对方止住了笑,“小师姐才是最适合的人。”
随着最后一句话,脑海中那双眼睛消失了,转而浮现出另一张稚嫩的面孔,浅褐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让人很想用力揉一揉,可是看到那随时会泄洪似的水汪汪大眼,又下不去手,深怕弄哭眼睛的主人。
“你知道的话还说啊,小晴听了真的会哭喔。”他忍俊不禁的笑了,“她每次一哭倒霉的总是我,不是被小芙训就是被杰洛追着打,最恐怖的是被老师笑着往死里打,明明弄哭她的又不是我。”
“小师姐年纪尚幼,师姐和二师兄对他多加照拂也是正常的。”
“拜托……她十五岁不是五岁,需要人照顾?还有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文诌诌的……南域的人说话都这样?”
耳边又是几声闷闷的轻笑传来,大概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大声笑出来,“是是是,师兄说得没错。”半晌才听到对方开口,气息有些不稳,八成是憋笑憋太用力的缘故。
他没有接话,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风钻过树叶摩挲的声响,那人似乎以为他又睡着了而伸手推了推,声音放得更轻:“唉,别睡啊,老师有事找我们呢。”
草地软软的很舒服,令他不愿起来。“上个遗迹探索刚结束,老师还能找我们干嘛,一定又是要我们当他家小霸王的保姆。”他闭着眼回答,已经完全清醒的脑袋转了转,唇角一挑,说:“要我起来可以,叫我的名字。”
“什么?”
“不叫就不起。”不等对方抗议,他继续耍赖地说,一边翻了个身,故意背对着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