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乔经历过无法计数的地下城，目前这座绝对称得上富裕。这里的人们有条件喝到羊奶酒，库恩还能囤积大量铁器，造出一艘容纳5人的挖凿铁船。这很不容易，要知道罗乔见过最穷苦的地下城，那里的人们几乎没有食物，夫妻间接吻的目的只有一个：检查爱人是否背着自己偷吃存粮……
罗乔走出酒馆来到街上，大家都低头赶路，没人会看一眼天上。地下城的天的确没什么好看，黑灰色的一整块岩层反射不了任何光线。不论近看远看，低垂的天空要比瘴气森林的沼泽更令人窒息。
“先生，你有做圣骑士的潜质。”
罗乔身后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他语气坚定无比，听着不像是在胡诌。但罗乔没有兴趣，他既不想理乞丐，也不想做骑士，更不在乎神圣。
“别走，先生，只要3枚铜币！”男孩说的更加响亮，他在把握最后的机会，“给我3枚铜币，你就能立刻拥有一整套圣骑士套装。你穿上套装，我跟随你7天，去所有热闹的集市，在所有爱慕强壮的男人面前，在所有美丽性感的女人面前，我叫你圣骑士，让所有人都听到。”
7天？
罗乔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罗乔头顶只能够到男孩的肩膀。
“我……”罗乔抬头看着强壮的男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乞丐，除了脸蛋和声音，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孩子，“听着，我不做什么圣骑士，我要你替我做其它事。”
“其它活？那得5枚铜币。”男孩伸出五根手指，手掌撑开比罗乔的脸还大一圈。
罗乔点了点头：“收拾一下，跟我走。”
“没什么可收拾的。”男孩后退一步，手掌转动朝上伸向罗乔，“先给钱。”
***
男孩名叫果果。在偏僻的弄堂里，他一口气吃完30片面包，又收下4枚铜币才对罗乔说道：“好了先生，现在你需要一套圣骑士套装了。”果果边说边撩起衣袖，两臂平举抖动手指，施展起变化魔法来，“先生你可以躲开些，我这魔法动静有点大。”
罗乔并没退后，他再次强调对圣骑士没有兴趣：“我不要什么圣骑士套装。”
“不，施法已经开始了。你不用怕，套装的费用你已经支付过了……”
罗乔懒得啰嗦，直接打断道：“我支付的，是你明天陪我去岩壁的费用。”
“什么？！”
果果的双手停了下来，套装才变到一半，头盔和长剑叮铃当啷地跌到了地上。
罗乔捡起头盔，粗糙的铁锈遍布头盔表面，锈痕的形状像一坨坨被马蹄踩过的屎。
“这破铜烂铁，就是你说的圣骑士套装？”
“别不知足了，你才花了5枚铜币。”说完果果又立刻追问，“你刚才说明天去哪？岩壁？你是没听过地下传说吗？”
“我听过。”罗乔轻轻弹了弹头盔，一大块铁锈被弹落到地上，“你不会死。你只要在看见我死后，拉着其他人一起逃命，你就不会死。”
“……看见，你死后？”
“没错，我死后，你就逃，这很简单。”罗乔又来回看了几遍头盔，最后把它慢慢套在了头上。
果果不明白，但他总会明白的。现在，他看得出罗乔很喜欢这顶头盔。大小刚合适，在眼部缝隙处，恰好只露出罗乔的两颗眼珠。
“还需要套装的其它部位吗？”果果撩起袖子。
“不用了，省点魔力吧。”
……
就这样，罗乔认识了乞丐果果，他惊奇地发现果果在施展魔法时，不用借助任何法杖之类的魔法道具。罗乔记得，在所有的地下城里，只有魔人可以这样凭空施展魔法。可魔人早就死完了，整个地下世界都没有任何魔人幸存。即便有，地下城无法互通，魔人也绝无可能出现在这片地下城里。
但是万一……这世界还存在活着的魔人……
不，罗乔不愿去想。
***
第二天，5名船员到齐了。
船长库恩率先登船，紧跟其后的是诗人胡斯和魔法师方德。方德依旧一头卷发，今天特地带着一根被擦到发亮的圆头法杖。强壮的果果跟在方德身后，他时不时舔舔嘴唇，对能施法的法杖像对食物一样感兴趣。队伍最后的罗乔戴着头盔，始终和库恩保持距离。
“罗乔，你的盔甲呢？为什么只保护头部？”所有人都上船后，胡斯问起罗乔。
“头部最重要。”罗乔说话时，声音从头盔缝里钻出来，响起几阵空洞的回声，“传说人在接触岩壁后，都是头部被击穿，留下一个血洞。”
胡斯哈哈一笑：“传说如果真的应验，十个头盔都不会有用。”
“除非是圣骑士的头盔。”果果忽然道。
“圣骑士？”
圣骑士？那个能直接与神沟通的职业？传说他们是神的使者，最厉害的圣骑士，能在所有地下城间自由游走，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是圣骑士的头盔？”魔法师方德兴奋地跑到罗乔身旁，仔细打量起来，“怎么看着黑乎乎的，都是锈。”
“你魔法学傻了吧！”果果骂方德道，“神圣的圣骑士套装，只有面对罪恶才会露出原本的样子。”
“可这不是套装，这就是一顶锈了的普通头盔……”方德正在说话，被船长库恩打断了。
“收一收哄小孩子的传说吧。”船长库恩站在船头，操弄着一小排复杂的机关，“我们现在就启航了。今天，传说可能由我们改写。”
一根碗口粗细的钻头在船头锃光发亮，它斜着往下插入地面，轻轻松松就将坚硬的岩石钻的翻撬起来。
启航了，目标地下300尺。
库恩特地看了一眼船尾的罗乔，这次他的脑袋没有炸开，也没再提起有关岩壁的传说。
他安静地坐在最后头，把脸缩进头盔，像只轮廓模糊的乌龟。
***
地下极黑，黑到钻头冲击岩石后冒出的火星，大家都觉得晃眼。
行进中，船身被刺耳的噪音包围着，大家无法说话也看不清彼此，除了耳朵里烦人的嗡嗡直响，只能祈祷挖凿船能早点钻到那该死的300尺。
半小时后，库恩停下钻凿，在一片漆黑中下达指令：“钻头需要冷却，我们休息10分钟。”
“天啊我的耳朵吵的快要着火了，我们还要钻多远？”果果抱着脑袋抱怨。
“还有200尺。”库恩回答。
“天啊，为什么非要钻足300尺？”
“因为童谣。”库恩说。
“童谣，什么童谣？”
诗人胡斯解释起来：“有一首童谣唱过，地下300尺开外，是恶龙的地界。我们这艘岩石和铁拼凑的船，经不起恶龙的一口痰。”
“恶龙？？”这次是魔法师方德忍不住发话，“船长，你说传说不值得相信，而你却相信童谣？”
“我相信童谣。传说是成年人的虚构，童谣是孩子们的事实。”库恩顿了顿又道，“再说信了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总要向上走的。”
“可是我已经受不了钻头的声音。”果果喘着粗气道，“童谣唱的是300尺以外是恶龙，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调头向上？”
是啊，为什么非要钻足300尺？
胡斯刚要回答，所有人都听见一声古怪的尖啸声。
罗乔警惕起来。不管船员们怎么闹腾，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职责。只要船头上抬，他就立刻自爆，哪怕只抬高了一寸。
可那尖啸声听起来尖锐明亮，还持续了好几秒。这是什么声音？大家都听见了，这不是刚才的钻头造成的耳鸣。可它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恶龙吐息，反倒像是……一只暴怒的野猫。
“叽……”
怪声又来了，它来自更深的地下，就来自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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