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齿轮啮合的吱呀声中裂开一道缝隙,潮湿的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李杰按住被金属线割破的虎口,看着夏志豪撞开变形的门板。
那个总把袖口卷到肘部的收债人此刻像头负伤的困兽,怀中抱着蜷缩成团的吴美育,她浅蓝色的护士服下摆被撕成布条,缠在渗血的小腿上。
“通风管道的应急锁死了。”夏志豪的喉结在青紫指痕下滚动,他脖颈处新添的伤口还在冒热气,“那疯子把朱正言的尸体卡在管道枢纽。”他说的每个字都带着铁锈味,不知是咬破的舌尖还是喉间淤血。
李杰的目光越过他肩头,注意到吴美育攥成拳的右手。
指缝间垂落的钥匙串本该挂着六枚黄铜钥匙,此刻只剩五道寒光在晃荡。
最末端的钥匙环上沾着半片指甲盖,像是被人硬生生扯断的。
“钥匙呢?”他伸手要扶吴美育,却被她躲开。
“在死人嘴里。”吴美育的声音比手术刀还冷,她撑着夏志豪的胳膊落地时踉跄了一下,露出后腰处插着的半截木棍。
粗糙的木茬已经染成暗红色,随着她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像条寄生在血肉里的蜈蚣。
座钟的青铜摆锤突然卡顿,第六声钟鸣被拉长成濒死的呻吟。
张梦孟涵踩着满地碎玻璃走来,黑色皮靴碾过某块带毛囊的头皮组织。
她食指绕着串檀木佛珠,本该诵经的指尖此刻沾着荧光绿的黏液。
“让我看看。”她捏住吴美育的下颌,拇指按在对方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你从朱正言尸体上取钥匙时,有没有碰到他后槽牙里的胶囊?”
吴美育瞳孔骤缩。
通风口飘落的暗红烟雾在她脸上投下蛛网状阴影,那些漂浮的颗粒像是某种活物,正顺着她睫毛的颤动往眼窝里钻。
李杰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污水池看到的场景——朱正言肿胀的舌头上,确实有颗银色胶囊在反光。
“他牙关咬得太紧……”吴美育的辩解被张梦孟涵的笑声切断。
佛珠碰撞的脆响中,这位极道成员突然扯开吴美育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正在扩散的紫色斑块。
那形状像极了被踩碎的蜘蛛,每条放射状纹路都在皮下蠕动。
夏志豪的拳头擦着张梦孟涵耳畔砸在墙面上,飞溅的石灰粉里混着几滴血。
“别碰她!”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腕表表盘蛛网状的裂痕里嵌着半枚带血的钥匙齿。
“真该让诸位看看监控回放。”张梦孟涵退后半步,腕表投影在墙面投出扭曲的画面。
俯视角度下,吴美育趴在朱正言的浮尸上,右手伸进对方大张的嘴里。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银色胶囊时,尸体突然喷出大股黑水,画面就此中断。
李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分明记得自己在污水池边看到的是紧闭的牙关,但投影里朱正言的嘴分明张得能塞进拳头。
墙角的座钟又开始走动,分针逆时针转了十五度,表盘上的罗马数字“VI”渗出铁锈色的液体。
“逻辑链很有趣不是吗?”张梦孟涵的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进地板缝隙,“想要钥匙就必须开尸体的嘴,碰到毒囊就会触发倒计时——但如果我们看到的监控是倒放的……”她突然拽住吴美育的头发迫使她抬头,暗红烟雾在她鼻尖凝成血珠,“告诉我,你到底是第几个碰到尸体的人?”
大厅突然陷入死寂。
李杰的余光瞥见电子屏上的数字开始闪烁,【剩余玩家:8/10】的猩红字样突然分裂成两行——【生者6/10】【亡者2/10】。
夏志豪的咆哮声被某种高频噪音吞没,他的腕表警报器正在尖叫,表盘上的心跳监测曲线变成了笔直的死亡线。
吴美育突然抓住插在腰间的木棍,她脸上浮现出李杰从未见过的狞笑:“你猜这木头为什么是槐树材质?”在她指尖触碰到木纹的瞬间,整个大厅的地板开始倾斜,墙纸剥落后露出密密麻麻的镜面。
无数个吴美育在镜中做出不同动作——有的在缝合伤口,有的在吞咽钥匙,还有一个正把木棍捅进自己的太阳穴。
“够了!”李杰扯断领带缠住吴美育流血的手腕。
在指尖触及她皮肤的刹那,某种冰冷的触感顺着血管窜上来,像是朱正言泡发的尸体在通过接触传递信息。
他忽然明白钥匙串为何少了一枚——消失的那把根本不是黄铜色,它在监控画面里闪着银光,与尸体口中的胶囊是同一材质。
张梦孟涵突然吹了声口哨。
佛珠滚落处的地板弹开暗格,升起个雕着饕餮纹的青铜匣。
她抓起吴美育受伤的手按在匣盖上,血迹渗进兽首的眼睛:“既然你这么喜欢和尸体打交道……”匣内传出机括转动的声响,十二道锁栓同时弹开,涌出的却不是珍宝,而是大团纠缠着的人类头发。
夏志豪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
他掀开的袖管下,三条新鲜抓痕正在发黑溃烂,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灰白色。
李杰想起撞破天花板时,夏志豪的背曾擦过朱正言浮肿的手臂。
当座钟敲响第七声时,吴美育后腰的木棍突然自行旋转了半圈。
她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张梦孟涵退到阴影里擦拭镜片,她背后的墙纸正在渗血,洇湿的图案渐渐显出半个羊头图腾。
檀木佛珠在地板缝隙间滚动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仿佛碾过某种胶质物。
张梦孟涵的手掌覆在吴美育后腰的木棍上,指甲缝里残留的荧光绿黏液正顺着木纹往下渗。
槐树木特有的苦味混着血腥气蒸腾起来,在她虎口处凝成半透明的琥珀色结晶。
忍着。她的尾音还悬在空气里,木棍已带着血肉撕裂的闷响被拔出。
吴美育的惨叫声卡在喉咙里,变成一串破碎的抽气声。
暗红色的创口像被灼烧般迅速焦黑结痂,残留的槐树汁液在皮下凝成蛛网状的脉络,竟止住了喷涌的鲜血。
李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见张梦孟涵的袖口内侧闪过银光,那是嵌在布料里的微型注射器针头。
吴美育手臂上正在愈合的伤口边缘,有圈淡蓝色的荧光痕迹,与三小时前朱正言尸斑的颜色如出一辙。
为什么...吴美育虚脱地靠在夏志豪怀里,指尖无意识揪住他开裂的衬衫纽扣。
沾染在纽扣上的黑水正在腐蚀棉线,散发出类似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
张梦孟涵用沾血的木棍挑起地上半枚佛珠,檀木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篆文。
那些文字在渗入的血迹中扭曲游动,渐渐拼凑成残缺的羊头图腾。极道的规矩。她突然将佛珠弹向座钟,青铜钟摆被击中的瞬间,表盘渗出的铁锈液体突然倒流,帮人不需要理由,就像杀人不需要道歉。
夏志豪的手掌按在吴美育逐渐回暖的手臂上,刑警的本能让他用拇指摩挲伤口边缘。
结痂处异常的硬度让他想起警局证物室里那些被特殊药水处理过的皮肤组织。
当他抬头时,正撞见张梦孟涵将木棍尖端抵在唇边,舌尖飞快舔过残留的槐树汁液。
座钟的齿轮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李杰注意到电子屏上的【生者6/10】字样正在虚化,某个数字的边角泛起冰裂纹般的细缝。
张梦孟涵倒退着走向暗格弹出的方向,黑色皮靴在地面拖出蜿蜒的血痕,那些血迹遇到镜面墙的瞬间竟开始逆流。
等等!夏志豪突然扯开自己渗血的袖管,三条发黑的抓痕正在褪去溃烂的表皮。
新生的嫩肉表面浮着层淡金色薄膜,像极了朱正言尸体鼻腔里发现的菌丝状物质。你早知道那具尸体
张梦孟涵的轻笑被突然倾斜的天花板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背后的饕餮纹青铜匣突然吐出大团灰雾,雾中隐约可见无数悬浮的钥匙齿在重组排列。
当她的身影即将没入雾中时,夏志豪突然举起腕表,表面蛛网状裂痕里嵌着的钥匙齿正在发烫。
石头人还能找到!他的吼声震落墙纸碎屑,剥落的镜面映出七张不同表情的脸。
有张属于吴美育的面孔正在镜中啃食钥匙,齿缝间漏出的银光与尸体口中的胶囊如出一辙。
灰雾中的身影停顿了半秒。
张梦孟涵抬手将木棍掷向电子屏,槐树木与屏幕接触的刹那,【亡者2/10】的字样突然分裂成双影。
她染血的指尖在空中划出残缺的符文,那形状与吴美育锁骨下的紫斑完美契合。
我知道。她的应答混着青铜匣重新闭合的闷响传来,尾音被机括转动的咔哒声吞没。
灰雾消散处的地板渗出深褐色的树根状纹路,某条纹路的末端指向座钟下方正在凝结的血珠。
吴美育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愈合的伤口处钻出半截银丝,像条苏醒的毒蛇般扭动着指向东南方的通风口。
李杰的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记忆中朱正言肿胀的舌头突然变得清晰——那银色胶囊表面刻着的,正是张梦孟涵方才在空中勾勒的符文。
夏志豪的腕表警报器再次尖叫,表盘心跳曲线变成了不断重复的波浪线。
当他扶起吴美育时,发现她后颈浮现出淡金色的羊头印记,与青铜匣上的饕餮纹形成诡异的对称。
通风管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夹杂着类似指甲刮擦金属板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带着满嘴钥匙爬向光明。
座钟的齿轮声在张梦孟涵消失后变得滞涩,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钥匙齿卡在青铜摆锤的缝隙里。
李杰的皮鞋碾过地板上凝结的血琥珀,鞋底粘起的碎镜片折射出七种不同角度的天花板,每个倒影里都残留着灰雾消散的轨迹。
游戏结束了吗?他的问话撞在镜面墙上,裂成细碎的颤音。
夏志豪正用衬衫下摆裹紧吴美育渗血的右手,闻言猛地抬头。
刑警特有的警觉让他脖颈处的青筋突突跳动,沾着荧光黏液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腕表边缘:李氏还在电梯井。他说到那个名字时,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仿佛吞咽下了某个更复杂的称谓。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三十七根交错的钢管同时震颤。
吴美育锁骨下的紫斑如同活物般游向肩胛,她踉跄着抓住夏志豪的皮带扣,金属卡槽上凝结的黑水正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带我去见...她的喘息被钢管共鸣声割裂,见那个戴翡翠镯子的女人。
李杰的瞳孔微微收缩。
记忆闪回三个小时前的监控画面——李氏抚摸孕肚时,手腕上的翡翠镯曾反射出与张梦孟涵佛珠相同的篆文。
他弯腰拾起半枚檀木珠子,断裂处的年轮纹里嵌着银丝,与吴美育伤口钻出的物质如出一辙。
通往电梯井的通道布满镜面残骸,每块碎片都映出扭曲的空间。
夏志豪的作战靴踩碎某块映着羊头图腾的玻璃,飞溅的碴子在空中凝成悬浮的钥匙形状。
吴美育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漏出的呻吟裹着银色雾气,在地面烙下蛛网状的焦痕。
别碰那些光斑。李杰扯住试图搀扶的夏志豪。
他注意到吴美育的影子正以反常的角度折叠,在镜面迷宫中分裂成十二个不同姿态的剪影。
某个影子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指,指节断裂处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细密的钥匙齿。
电梯井的应急灯忽明忽暗,钢丝绳摩擦声里混着婴孩的啼哭。
李氏的孕妇装下摆浸在锈水里,翡翠镯子卡在安全阀的齿轮间,正随着她抚摸腹部的动作规律地闪烁。你们迟了十三分钟。她的声音裹着某种高频震颤,让夏志豪腕表的金属表带泛起涟漪。
独木桥横亘在深渊之上,桥身是用上百个手表表盘熔铸而成。
李杰的脚尖刚触到罗马数字Ⅻ,整个桥面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吴美育伤口处的银丝突然绷直,像提线木偶的操控绳般牵引她走向桥心,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分针转动的轨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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