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路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周围一小片黑暗，却更衬得远处影影绰绰，如同潜伏的怪兽。
李杰一手提着破旧的旅行袋，一手扶着易云抱着的铝锅，在坑洼不平的路上谨慎地前行。
锅里的汤汁随着他们的步伐轻轻晃荡，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易云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杰，铝锅的重量让她有些吃力，手臂酸胀。她紧紧地盯着李杰的背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掉队，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李杰是她唯一的依靠。
“小心点。”李杰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易云。
易云差点撞上他，慌乱中，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李杰的衣服，铝锅里的汤汁再次晃荡，几滴溅到李杰的手背上。“对不起……”易云低声道歉，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李杰的手背被烫红了一小块。
李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前方出现了一片昏暗的光亮。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光亮也越来越清晰，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招牌。
“到了。”李杰低声道。
他们终于到达了记忆中的广场，便利店就在广场的角落里，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像一颗孤零零的星辰，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然而，原本应该热闹的广场此时空无一人，甚至连之前在餐馆里遇到的那个纹身男和强壮男人也不见了踪影。
“有人吗？”李杰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便利店的玻璃门紧闭着，透过玻璃，他们看到里面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两个身影在晃动。
“李医生？易云？”李杰再次提高了音量，这次他喊出了店里两人的名字。
店内的动静突然停了下来，过了几秒，门才缓缓打开，露出李医生略显苍白的脸。他神情紧张，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站在他身后的，是易云，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警官和冯律师呢？”李杰问道。
“他们……他们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李医生支支吾吾地回答，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李杰。
“办事？这么晚了，能办什么事？”李杰追问道。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李医生眼神闪烁，语气更加慌乱。
“他们带走了‘道’吗？”李杰继续追问，语气变得有些冷冽。
李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旁的易云则更加低下了头，身体微微颤抖。
“看来…是被他们带走了……”李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顿了顿，又问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们……他们似乎……和我们分道扬镳了……”李医生吞吞吐吐地说。
李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追问，他抬脚准备走进便利店。就在他踏入大门的那一瞬间，一块木板突然从里面飞了出来，直直地朝着他的头部砸来。
李杰敏捷地侧身一闪，堪堪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木板。沉重的木板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稳住身形，心有余悸地看向李医生。
易云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扶住险些摔倒的李杰，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李杰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便利店内部。昏暗的灯光下，他这才注意到李医生的异样：他赤身裸体，只草草地裹着一件沾满污渍的白大褂，白大褂的扣子也扣错了好几颗，显得滑稽而诡异。而站在他身后的易云，衣衫也有些凌乱，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眼神空洞，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李杰指着李医生身上的白大褂，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李医生慌乱地拢了拢白大褂，眼神闪烁，“我……我们刚才在检查伤势。”
“伤势？”李杰的目光落在易云身上，“你们的伤在哪儿？”
易云瑟缩了一下，没有说话。李医生连忙解释道：“一些……一些轻微的擦伤，不碍事的。”
李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不安。他压下心中的疑惑，再次问道：“张警官和冯律师到底去哪儿了？”
“他们白天就出去了，说是去……去调查一些事情，到现在还没回来。”李医生低着头，不敢与李杰对视。
“调查什么事情？”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出去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吗？比如……‘道’？”李杰紧紧地盯着李医生，语气中带着一丝压迫感。
李医生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他们什么也没带。”
李杰没有再说话，他沉默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视着便利店内的每一个角落。货架上的商品摆放整齐，收银台也干净利落，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你们确定他们没有受伤？”李杰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李医生和易云同时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李杰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便利店。他仔细地查看了地面，并没有发现任何新鲜的血迹。他又走到收银台后面，查看了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李杰轻轻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一个身影蜷缩在墙角，正是便利店的女店员。她双手抱膝，低着头，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什么，声音细小而模糊。
李杰慢慢靠近她，想听清她在说什么。突然，女店员猛地抬起头，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杰，用一种沙哑而诡异的声音说道：“他们……他们都死了……”
李杰缓缓蹲下，与女店员保持一段距离。“谁死了？你说清楚点。”他放缓语气，试图让对方平静下来。
女店员却只是茫然地摇头，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地重复着“死了，都死了……”。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汗臭味，混杂着霉味，让李杰感到一阵恶心。他站起身，不再理会神志不清的店员，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便利店里，李医生和易云依旧站在原地，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李杰。
“她怎么了？”李医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精神状态不太好。”李杰简短地回答，然后直入主题，“我需要借‘道’。”
“道？”李医生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的‘道’呢？”
一旁的易云忽然冷笑一声，“还能在哪？估计早就被他自己挥霍完了吧。”
李杰冷冷地瞥了易云一眼，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再次看向李医生，“张警官带走了我的‘道’，现在我需要用一下你们的。”
李医生脸色有些难看，“可是……‘道’也被张警官带走了。”
“什么？！”李杰猛地攥紧拳头，感到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再次确认道，“你说张警官把你们的‘道’也带走了？”
李医生吞吞吐吐地说：“是……是的。他说……他说要去调查一些事情，需要用到‘道’……”
李杰的目光在李医生和易云身上来回扫视，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他们的眼神闪烁不定，神情慌乱，明显在隐瞒着什么。
“调查什么事情需要用到‘道’？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李杰一连串的问题抛出，语气咄咄逼人。
李医生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易云则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李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便利店的布局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呈现出来。收银台、货架、休息室……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新鲜的血迹。如果张警官和冯律师真的遇到了危险，这里不可能如此平静。
“你们和张警官是什么时候分开的？”李杰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李医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就……就在今天早上。”
“早上？”李杰皱起眉头，“他们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李医生低着头，不敢与李杰对视。
“你们确定？”李杰逼近一步，目光如炬。
李医生和易云同时点头，但他们的眼神却更加慌乱了。李杰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和张警官的分道扬镳，以及他们闪烁其词的态度，都让他感到不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李杰猛地抓住李医生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易云惊呼一声，扑上来想要阻止李杰。然而，李杰早有防备，他脚下一勾，易云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啊！”
易云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她捂着被撞疼的胳膊，眼中满是惊恐和愤怒。李杰并没有理会她，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医生身上。李医生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眼神闪烁，显然是被李杰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住了。
“说！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李杰的语气冰冷，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
李医生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隐瞒什么……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李杰冷笑一声，“你们和张警官分道扬镳，却连个合理的解释都给不出来，这叫实话？”
李医生额头的汗珠越渗越多，他慌乱地解释道：“我们……我们只是觉得他的调查方向不对……所以……”
“所以就擅自离开了？”李杰厉声打断他，“你们知道‘道’的重要性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道’就是我们的命！你们竟然敢……”
李杰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收紧抓住李医生衣领的手，将李医生提离地面。李医生双脚悬空，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他的脸憋得青紫，呼吸越来越困难。
易云见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再次扑向李杰，哭喊着：“你放开他！你放开他！”
李杰反手一推，易云再次摔倒在地。这次，她没有再爬起来，只是蜷缩在地上，低声啜泣着。
“今天我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去，”李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一样，“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恐惧、绝望、无助……我拼了命才活下来，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同伴了！而你们，竟然还敢在这种时候……”
李杰的声音哽咽了，他松开李医生的衣领，任由他瘫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无力地靠在货架上，双手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着。
李医生咳嗽了几声，缓过气来。他惊恐地看着李杰，不敢再说话。易云也停止了哭泣，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李医生，扶着他坐起来。
便利店里一片寂静，只有李杰粗重的呼吸声和易云偶尔的抽泣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李杰才抬起头，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神却异常的冷静。他看着李医生和易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和张警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带走‘道’？你们又为什么要和他分开？”
李医生和易云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恐惧和犹豫。他们知道，如果再不说实话，李杰很可能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我……我们……”李医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易云突然抓住李医生的胳膊，低声说道：“告诉他吧，我们瞒不住了……”
李医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他看着李杰，缓缓开口：“其实……我们今天早上看到……”
他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我们看到……张警官杀了人……”
李杰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他杀了谁？”
李医生颤抖着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冯律师……”
“冯律师…是他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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