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甲壳在他残破的衣服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在他身上蠕动。腐蚀性的液体溅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比刀割火烧更痛苦的剧痛,每一滴都像烙铁,在他的血肉上留下嘶嘶作响的印记。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嘶吼,是怪物的恶臭,是自己伤口的剧痛和血液的味道——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纯粹的疯狂。
赵启明发出困兽般的低吼,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血腥味和绝望。他用身体硬抗着扑来的怪物,用残存的意志力强迫双腿向前移动。他抱着若离,她的身体很轻,但带着奇怪的僵硬,仿佛只是一个精致易碎的空壳。胸口那个“∞”符号散发出的微弱金光,此刻在他怀里显得更加清晰,那光芒与他身上沾染的、来自苏婉仪式的微弱能量产生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共鸣,共鸣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在他濒死的身体里流窜,带来一丝异样的感觉,但这感觉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无法带来任何力量,只是提醒着他,怀里这个冰冷的人,是这场疯狂的核心,是连接世界的唯一希望。
视线被汗水和血水模糊,但他死死盯着前方,盯着那片在扭曲光影中闪烁的仪式光芒。脑海中没有杂念,没有对艾尔目的的困惑,没有对“材料齐备”悖论的疑问,只有最原始的求生欲和更深层的守护本能。苏婉那句“若离是锚点,带她到仪式中心……”在他脑海中回响,这是任务,是方向,是他在敌意的风暴眼中逆行的唯一指引。
怪物潮水越来越密,它们感知到了他身上与若离、与仪式的连接,将他视为必须清除的异物。密密麻麻的肢体扭动着,形成一道道蠕动的肉墙,试图将他和若离从这个连接中撕扯开。头顶,巨型阴影那庞大的、扭曲的肢体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下压来,带着碾碎一切的决心,它锁定的目标是若离,是这个潜在的锚点。脚下的地面下沉得更快,瓦砾和钢筋在他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随时可能坍塌。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力量像漏水的沙漏一样快速流失,全身肌肉都在哀嚎,撕裂的伤口仿佛正在吞噬他最后的生命力。肺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但他不能停,也不能倒下。若离是唯一的希望,他必须把她带到苏婉身边。这是他的守护,也是他最后的、绝望的抗争。
他抱着若离,踉跄着,浴血前行。每一步,都是对死亡的嘲讽,都是对绝境的挑战。他逆着怪物潮水的方向,向着仪式的光芒艰难跋涉。手枪紧紧握在手中,是无力象征,但也是他作为“人”的最后一点坚持。匕首早已遗失在血肉模糊的地面,即便还在,他也无法在抱着若离的情况下有效使用。他全部的力量,都用来支撑自己和若离的重量,用来对抗脚下震颤、随时可能坍塌的地面,以及周围扑来的怪物潮水。
周围的嘶吼声突然变得更加尖锐和狂躁,仿佛他触碰到了它们的逆鳞。它们感知到了他与若离身上越来越强的仪式能量共鸣,那是秩序对混沌的挑衅。它们不再是单纯的猎食者,而是带着被激怒的狂怒,更精准地朝着他和若离扑来。巨型阴影的下压速度似乎加快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那是它扭曲身体散发出的腐败气息。
近了,更近了。
仪式的光芒不再是遥远的光点,而是前方一片不稳定的辉光,在扭曲的废墟中跳跃闪烁。那辉光带着一种原始而宏大的能量波动,与周围弥漫的混沌格格不入,像一个濒死的巨人发出的心跳,也像一个正在愈合的伤口。赵启明能清晰地感知到这股能量,它带着修复或秩序的意图,是他唯一的指引和方向。
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前冲刺。他撞开几只挡路的怪物,身体被它们锋利的肢体划出新的伤口,但剧痛反而激发了他最后的血性。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仪式的边缘区域。
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外面的混沌、喧嚣、恶臭和压迫感在瞬间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宁静和压抑的能量感。脚下的地面不再剧烈下沉,虽然仍在轻微震颤,但感觉比外面稳固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带着血腥味的圣洁感,那是苏婉契约力量与异界能量交织的味道。
他看到了苏婉。
她依靠在一根扭曲的钢筋旁,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燃烧般的、孤注一掷的火焰。在她周围,地面上绘制着复杂而简陋的符文,此刻正发出令人心悸的血色光芒,那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沿着符文脉络流动,吸收着中心处一块紫色晶体碎片散发出的幽深紫光。两种光芒交织,形成不断扩张但不稳定的辉光,这就是仪式的“场”。
苏婉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他怀里的若离身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被一种决绝所取代。她没有说话,只是向中心区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将若离带过去。
赵启明没有停顿,拖着濒死的身体,抱着若离,踉跄着走向仪式的中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肌肉的撕裂和骨骼的哀嚎几乎让他昏厥,但他脑海中只有苏婉的指令,只有若离的重要性。
他走到了仪式中心,靠近了那块跳动着幽深紫光的晶体碎片和血色符文的核心。他小心翼翼地将若离放在了符文中心指定的“锚点”位置。她的身体依然冰冷僵硬,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反应,但胸口那个“∞”符号散发的微弱金光,在靠近仪式核心的瞬间,似乎增强了一丝。
然后,一种更强烈、更清晰的共鸣发生了。
若离胸口的金光,与苏婉仪式核心的血色和紫光交织在一起。赵启明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沾染的苏婉仪式能量,此刻也成为了这个连接的一部分,像一道看不见的桥梁,将他、若离和仪式紧密地联系起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仪式能量的流动,它正在以若离为锚点,向着某个未知方向蔓延,试图缝合那撕裂的世界。
他跪倒在若离身边,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只是喘息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仪式的光芒越来越盛,符文像活物一样跳动,紫色晶体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周围的怪物被这股能量刺激得更加狂躁,外围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巨型阴影的庞大身躯在仪式辉光的外围扭曲,似乎想靠近但又被某种力量阻挡或排斥。
然后,一种强烈的、认知上的冲击袭来。
他看到了仪式的状态。它不是刚刚启动,它……正在收尾。
能量的波动,符文的亮度,核心晶体的活跃程度……这一切都显示着,这个仪式已经进行了相当长的时间,并且,它正朝着完成的方向狂飙突进。
这怎么可能?
六足怪……作为苏婉明确指出的关键材料,它消失了。艾尔让它消失了。那时,苏婉说“材料齐了”,他觉得荒谬,觉得是绝望中的自欺欺人。但他离开了,去寻找可能存在的替代品,然后遭遇围攻,被艾尔干预,被艾尔送回若离身边,再抱着若离冲进怪物潮……
整个过程,根本没有时间去“收集”缺失的材料。
那六足怪呢?它真的消失了。
那仪式的材料,究竟是如何“齐备”的?
艾尔那句玩世不恭的“材料齐备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是艾尔用未知的方式替苏婉“收集”了?还是艾尔的干预本身,就是某种“材料”?亦或是,这个仪式需要的“材料”,根本不是他理解的那样?
巨大的困惑和荒谬感像潮水般涌来,与身体的剧痛、周围的疯狂、以及眼前仪式的神圣感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极致的认知颠覆。艾尔的目的依然像迷雾一样笼罩着他,他无法理解那个超然存在为何要以这种扭曲的方式介入,创造一个看似荒谬的悖论,然后又制造短暂的生机,将他推向这个即将完成的仪式中心。
但事实摆在眼前。仪式正在进行,若离作为锚点已经到位,并且正在与仪式产生共鸣。他,这个浑身浴血、濒死的人,似乎也成为了这个连接的一部分,被仪式能量所环绕。
“材料齐备”……这个曾经荒谬的概念,此刻却以一种扭曲的现实呈现在他眼前。
他没有时间去深究。仪式的能量波动达到了顶峰,整个核心区域被耀眼的光芒笼罩。外面的怪物嘶吼声更加凄厉,它们似乎感受到了界门缝合的威胁,更加疯狂地冲击着仪式的边缘。巨型阴影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试图强行挤进这个神圣的区域。
仪式即将完成。
希望近在咫尺,但也脆弱得像肥皂泡。
这股达到顶峰的能量,不仅是缝合界门的希望,也像一个巨大的灯塔,在崩塌的世界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吸引着一切混乱和敌意。
更大的危险,正被这即将成功的仪式所吸引。
他抱着若离,跪伏在仪式的中心,感受着那股强大而神圣的能量流过身体,连接着他和若离,连接着破碎的世界。
他知道,战斗还远未结束。
这股达到顶峰的能量,预示着下一波更致命的冲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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