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赵启明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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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启明将苏婉冰冷的遗体轻轻放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废墟角落,用一块破布勉强覆盖住她苍白的脸。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挖掘坟墓,这片崩塌的世界也提供不了安息之所。怀中失去重量,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空虚与悲痛,像一个无形的重锤,一下一下敲击着他残破的灵魂。

剩下的几名幸存者蜷缩在屏障角落,眼神惊恐而茫然。他们是这场浩劫的幸存者,也是被遗弃在神祇余波中的微弱火星。赵启明沙哑地嘱咐他们尽量保持安静,躲藏好,等待可能出现的转机。他没有告诉他们更多的信息,关于艾尔的危殆,关于苏婉临死前的行为,关于若离和笔记的去向。不是不信任,而是这些信息太过沉重,只会压垮他们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需要离开。

苏婉留下的知识,那份残破但蕴含无限可能的智慧结晶,不仅仅指向了若离前往的星光魔术剧院。在那些晦涩难懂、充斥着古老符号和疯狂猜想的篇章里,赵启明捕捉到了另一条线索——一个关于另一件神遗物的指向。苏婉的意志在最后的时刻,似乎也曾触及过这个可能性,将其作为多重方案中的一环。

艾尔濒临瓦解,维系屏障已是勉强。那道原本坚不可摧的庇护,此刻像一层布满破洞的薄膜,外界扭曲的低语和腥臭的空气不断渗透进来。神明意志虽然因若离的“火种”爆发和艾尔的干预而受挫,但并未消失,它像一条无形的毒蛇,依旧在屏障内部缓慢游弋,那股粘稠的恶意让赵启明感到皮肤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肉下蠕动。他知道,这里迟早会被彻底污染吞噬,留下来只是等死。

若离和笔记是希望,是去寻找“门”与“钥匙”的尝试。而苏婉笔记中的另一条线索,或许是寻找“能量源”或更强大的“媒介”——为艾尔重燃存在之火的关键。两者缺一不可。他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篮子里。

尽管身体像散架一样疼痛,尽管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赵启明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没有带走苏婉的遗体,这片废墟不该是她的终点,但他也没有能力将她带往任何安全之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被破布覆盖的身影,将那份悲痛与决绝一同压进心底。

他需要另一件神遗物。必须去。

依据苏婉笔记中那些如同疯人呓语般的片段,以及他自己的理解和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目标地点被锁定在城市边缘,一处在旧时代被称为“寂静档案库”的地下设施。那里曾是储存重要历史文献和神秘学资料的地方,在崩塌中似乎并未完全摧毁,但早已被遗忘和废弃。笔记中提到,那里可能藏有一件被称为“时间砂漏”的神遗物,与“规则”和“存在”的流逝有关。这听起来与艾尔当前的状态——存在感飞速衰减——有着某种诡异的契合。

踏出艾尔屏障的缺口,赵启明立刻被外界更浓烈的腐敗气息和冰冷空气所吞没。屏障内至少还有艾尔残余力量的微弱净化,外面则是纯粹的、未被稀释的扭曲。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建筑残骸,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焦、血腥和腐烂的混合味道。远处的怪物嘶吼声清晰可闻,不再是屏障外的模糊背景音,而是真切的威胁。

他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穿行,每一步都带着伤痛的呻吟。他没有武器,赵启明将唯一的手枪给了断臂年轻人,这是凡人最后的武装象征。现在,他只能依靠经验、警惕和对环境的利用。他沿着崩塌的街道边缘移动,尽量避免发出声响,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和角落。废墟本身仿佛也活了过来,扭曲的钢筋像怪物的触手,破碎的玻璃反射着怪异的光,偶尔从地下传来的低沉震动让他心悸。

苏婉的线索异常晦涩。她没有留下地图,只有一些零散的描述:一座坍塌的钟楼,一条干涸的运河,某个特定角度下三颗星星连成的线……赵启明必须像一个考古学家般,在面目全非的城市残骸中寻找这些早已失去意义的标志,并将它们与笔记中更抽象的符号联系起来。他脑海中回响着苏婉的声音,那些关于“规则”、“存在”、“虚妄”和“真实”的词语,此刻不再是遥远的理论,而是他赖以生存的指南。

随着深入废墟,他开始注意到一些异常之处。这不是崩塌本身造成的痕迹,也不是怪物的破坏。在一些相对完好的墙壁上,他看到了用某种发光涂料绘制的奇异符号,并非神明那种扭曲恶意的纹路,更像是一种古老而冰冷的标记。这些标记并非随意涂抹,它们似乎遵循着某种隐秘的逻辑,指向特定的方向。

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这些符号。它们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但又说不出的违和感。这种标记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反神明组织,也不像堕落神明的直接印记。它们更像是……某种探险队留下的,但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的冰冷。

继续前行,他发现了一些被翻动过的痕迹。不是大型生物粗暴的践踏,更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搜寻或清理过。一块巨大的混凝土板原本应该压着下面的碎石,此刻却被某种力量巧妙地掀开了一角,露出下方一个黑暗的缝隙。缝隙里没有怪物,只有一股冰冷的气流涌出,带着泥土和某种未知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赵启明的心跳开始加速。这些不是随机的。有人在他前面,或者在他附近。他们也在废墟中活动,也在寻找着什么。

他更加谨慎,放慢了脚步,将感知扩散到极限。空气中的腐败气息依然浓烈,但此刻他能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不属于废墟本身的“杂音”——一种冰冷而隐秘的能量波动,像藏在暗处的毒蛇信子,时隐时现。

这些迹象让他想起了苏婉笔记中关于“竞争者”的模糊预警。神遗物是稀缺而强大的资源,在这个世界规则崩塌的时刻,任何能提供力量、知识或稳定性的东西都会引来无数觊觎。这些“竞争者”会是谁?是其他幸存的人类势力?还是神明意志的爪牙?或者,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同样被危机吸引而来的存在?

他绕开了那个被掀开的缝隙,选择了另一条更为隐蔽的路线。他不再仅仅是按照苏婉的线索寻找路径,还要提防可能存在的陷阱或伏击。废墟成了巨大的迷宫,每一步都可能是生与死的边界。

随着离目标地点“寂静档案库”越近,那些冰冷的符号和被翻动的痕迹也变得越发密集。他甚至在一些角落发现了凝固的、非人类的血液,以及一些奇怪的、金属质地的碎片。这些碎片反射着微弱的光,触感冰冷而坚硬,似乎不属于当前世界的任何已知材料。

目的地近在眼前。那是一片被密集建筑残骸掩埋的区域,唯一能辨认出轮廓的,是地面上一处巨大的、被扭曲金属门封锁的下沉入口。门上布满了神明意志留下的恶心纹路,但在这纹路之外,还有新的、冰冷的符号覆盖其上,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里交锋或叠加。

赵启明藏身在残破的墙壁后,远远地观察着入口。空气中的冰冷能量波动在这里变得清晰,像一层薄薄的霜,笼罩着这片区域。他能感觉到,入口附近有某种力量在徘徊,并非怪物,也非堕落神明那种狂暴的意志。那是一种安静的、高效的、潜伏的恶意。

竞争者就在这里。

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影,但所有的迹象都在尖叫着一个事实:他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甚至可能,这里已经成了某些存在的狩猎场。

寂静档案库,时间砂漏。苏婉的线索将他带到了这里,一个充满未知危险和潜在希望的地方。这里可能藏着拯救艾尔、对抗虚妄的关键,也可能只是一个由神明或竞争者设下的致命陷阱。

赵启明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灼痛。他知道,从他踏出艾尔屏障的那一刻起,他就进入了另一个战场。凡人的旅程,同样充满挣扎与牺牲。

他将手放在腰间,那里没有枪,只有一块从废墟中捡来的尖锐钢筋。眼神坚定而冰冷。

没有退路。

他必须进去。

在“虚妄”彻底吞噬一切之前,在艾尔的核心之火熄灭之前,在若离的“火种”被夺走之前,他必须找到那件神遗物。

即使这意味着,他要闯入一个已经被其他存在捷足先登的危险巢穴。

赵启明从掩体后闪身而出,脚步轻盈而迅速,朝着寂静档案库的入口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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