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入手冰凉,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就像一块普通的金属。但当李维握住它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破砕者”挣扎的动作再次猛地一顿,发出了近似于痛苦的呜咽声!那些重新靠近的小型怪物更是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尖叫着再次远远退开,甚至有几只直接化作了不稳定的阴影,消散在了空气中!
有效!真的有效!
李维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死里逃生的狂喜和激动。他紧紧握着那枚金属羽毛,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婉也终于挪到了附近,她看着李维手中的羽毛,又看了看暂时被压制住的怪物,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笑容。“我们……我们有希望了……”
希望。多么奢侈的词语。
但此刻,它真真切切地降临了。在这片被绝望笼罩的废墟之上,在这支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队伍面前,一件不起眼的神遗物,点燃了微弱却无比宝贵的希望之光。
然而,这曙光之下,阴影并未散去。
李维能感觉到,握着神遗物的手臂传来一种轻微的麻痹感,仿佛这东西也在消耗着他的体力或精神。而且,它似乎只能压制,并不能彻底消灭像“破砕者”这样强大的怪物。那头巨兽虽然动作迟缓,痛苦嘶鸣,但庞大的身躯依然充满了威胁,猩红的独眼死死地盯着李维,充满了暴虐和毁灭的欲望。
更远的地方,更多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天空那道巨大的漆黑裂痕依旧狰狞地悬挂着,源源不断地倾泻着来自异界的恐怖。
他们找到了武器,但如何使用?这枚神遗物的力量极限在哪里?它能支撑多久?面对无穷无尽的怪物,仅仅依靠这一件遗物,他们真的能杀出一条生路吗?
新的问题如同乌云,迅速笼罩在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上。
李维看了一眼虚弱的苏婉,她靠在断墙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痛苦呻吟,显然刚才动用契约力量的代价极大。他又看了一眼远处倒在墙角、胸口只有微弱起伏、生死不知的赵启明。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依旧麻木地跪坐在地上,紧紧抱着林晓枫冰冷遗体的若离。她的世界仿佛已经坍缩,只剩下怀中的死寂,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包括这突如其来的、可能拯救他们的希望。她强烈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负面情绪,依然像黑暗中的灯塔,无声地召唤着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恐怖。
就在这短暂而脆弱的平静被绝望的暗流侵蚀时,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闷哼打破了死寂。
是赵启明。
他艰难地动了一下,碎石从他身上滑落。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然后挣扎着,用那只没被酸液严重腐蚀的手臂撑起上半身。他的脸色和苏婉一样惨白,嘴唇干裂,眼神却在适应了周围的昏暗后,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战场——重伤的李维和苏婉,死去的林晓枫,崩溃的若离,以及……被那枚小小羽毛压制住、仍在不甘嘶鸣的“破砕者”。最后,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李维手中的金属羽毛上,眼中爆发出一种混杂着求生欲和狠厉的光芒。
“咳……咳咳……”赵启明又咳了几声,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那……那是什么东西?”他指着李维手中的羽毛,急促地喘息着,“它能……压制那怪物?”
李维点了点头,强忍着腿部的剧痛和手臂的麻痹感,简洁地回答:“是神遗物,从林晓枫身上掉下来的。暂时有效。”
“暂时?”赵启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他的目光扫过远处蠢蠢欲动的阴影和仍在挣扎的“破砕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什么叫暂时?!李维!我们没有时间了!你看看周围!看看天上!等那大家伙适应了,或者这玩意的力量耗尽,我们都得死!”
他试图站起来,但身体的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只能靠着墙壁,脸上因痛苦和急切而扭曲。“趁现在!趁它被压制着!用那东西,再给它一下!就像刚才若离……”他猛地顿住,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若离,改口道,“就像刚才那样,攻击它的弱点!彻底废了它!或者……或者干脆用它开路,我们冲出去!”
赵启明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那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边缘后,抓住唯一机会的赌徒心态。在他看来,坐以待毙等于死亡,只有主动出击,哪怕风险再大,也比困死在这里强。这枚神遗物,就是他们唯一的筹码,必须立刻、有效地使用!
李维皱紧了眉头,赵启明的提议并非全无道理,现状确实岌岌可危。但他看着手中微微发凉的羽毛,感受着那持续不断的消耗感,又看了一眼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苏婉和精神彻底封闭的若离,心中充满了疑虑。
“赵启明,冷静点!”李维沉声道,“我们不清楚这东西的极限!它可能只能压制,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如果贸然使用,耗尽了它的力量,或者激怒了那怪物,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你看若离……”
李维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如同雕像般跪坐的若离,似乎被赵启明那句“用那东西”刺激到了。
她没有任何明显的大动作,依旧抱着林晓枫,头颅低垂。但李维敏锐地察觉到,她抱着遗体的双臂,骤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林晓枫破损的衣物里。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又冷了几分,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抗拒,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更让李维心头一凛的是,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和怪物嘶吼掩盖的、如同幼猫受惊时发出的低沉呜咽,又或者说是威胁的咕噜声,直接源自若离紧绷的喉咙。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但那空洞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不是理智,不是清醒,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本能的情绪——那是对这枚来自林晓枫遗物、这最后一点念想的、近乎偏执的守护欲。赵启明那充满攻击性的提议,像是一把尖刀,刺向了她内心最柔软也最不容侵犯的地方。
她不能失去这个。这是晓枫留下的。不能用掉它。不能冒险。
这些念头并非清晰的语言,而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混乱而冰冷的本能感受,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碎片。她拒绝。她用全身每一个细胞,每一个颤抖的神经末梢,拒绝赵启明的提议。
赵启明并未立刻察觉到若离这细微却决绝的变化,他的注意力全在李维和那枚决定生死的羽毛上。听到李维的犹豫,他更加焦躁,声音也带上了怒意:“后果?最大的后果就是我们全死在这!李维,你看看她!”他粗暴地指向若离,“她已经废了!指望她?我们是在等死!那羽毛是我们唯一的武器!不用它,难道留着当纪念品吗?!”
“赵启明!”李维厉声喝止,他感受到了若离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混合着悲伤、仇恨和某种非人占有欲的冰冷气息,这让他感到不安,“别刺激她!而且苏婉也需要时间恢复!我们不能……”
“恢复?等她恢复?黄花菜都凉了!”赵启明打断他,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语气却更加凶狠,“我们必须赌一把!现在!立刻!用那羽毛,瞄准那畜生的眼睛或者关节!给我!我来!”
他说着,竟真的挣扎着想朝李维这边挪动,想要抢夺那枚羽毛。
“够了!”苏婉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响起。她扶着墙壁,勉强站直了一些,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李维说得对,我们对神遗物了解太少。赵启明,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冲动只会加速灭亡。”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理智,“而且……若离的状态很不对劲。这羽毛来自林晓枫,强行使用,可能会……引发更糟的情况。”
苏婉的目光落在若离身上,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能模糊地感知到,若离此刻就像一个积蓄着毁灭性能量的漩涡,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让她彻底爆发,或者彻底熄灭。而那枚羽毛,似乎就是这个漩涡的核心。
赵启明看着苏婉,又看了看李维坚决的态度,以及若离那虽然沉默却散发出强烈抗拒气息的姿态,终于暂时停下了动作。但他眼中的焦躁和不甘却丝毫未减,反而像被压抑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他重重地靠回墙壁,粗重地喘息着,眼神在羽毛、怪物和若离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怀疑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戾气。
短暂的平衡再次被打破,这一次,不是因为外部的怪物,而是源自内部的分歧。
围绕着这枚承载着唯一希望的神遗物,求生的本能与失去的痛苦、理智的权衡与绝望的冲动,在三个还能思考的人之间形成了尖锐的对立。
李维紧握着羽毛,感受着手臂越来越沉重的麻痹感,汗水从额头滑落。他知道,赵启明的部分担忧是对的,时间不多了。“破砕者”的呜咽声已经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适应性的咆哮,它庞大的身躯正一点点地尝试着重新积蓄力量,对抗那来自羽毛的压制力场。远处的嘶吼也越来越近,那些小型怪物在短暂的退却后,又开始在阴影中集结,试探着靠近。
希望之火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被无形的墙壁阻隔。是冒险一搏,赌上这微弱的火种,去争取一线生机?还是谨慎保守,试图保存这火种,等待未知的转机,却可能在等待中被黑暗彻底吞噬?
李维看向苏婉,她虚弱地摇头,显然也无法立刻做出决断。他又看向赵启明,对方眼中燃烧着催促和不耐烦的火焰。最后,他看向若离,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那无声的、冰冷的拒绝,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更加沉重。
这枚来自林晓枫的神遗物,究竟该如何使用?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将他们无情地推向最终抉择的悬崖边缘。
生存的挑战,在短暂的喘息后,以一种更加残酷和分裂的方式,再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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