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颜鹿再次来到了江城市赤水监狱。
二进宫,提前布好了一个更大的局。
有关好友的离奇死亡、家人的失踪、以及某个神秘组织觊觎许久的东西,全都在这所监狱里埋下了伏笔。
与上次的入狱情况有所不同,颜鹿特意要求被关押在了【轻刑犯关押区】。
看管相对较松,可以放风,有自由活动时间。
技术在改进,管理制度也在逐步升级,每两名犯人共享一个独立房间,不再是以往的一锅炖。
办手续,收监,身体检查,领囚服......熟悉的流程,再来一遍。
一名狱警走在了他前面,声音不冷不热且面无表情。
“编号Q4869,2楼东头7号房间,忘记编号和房间的人禁闭十天。”
“不可以动粗,不准违抗长官,不准越狱逃亡,不准奸淫狱友,不准破坏公物,违者加重刑期半年。”
“不准在床上抽烟,任何人被逮到在床上抽烟的,禁闭十天。”
“禁止携带管制刀具,不合规的金属制品也不允许,违者禁闭十天。”
“每周日发床单,你把旧床单叠好放在枕头上,由洗衣部的人统一收取,任何交错床单的人,禁闭十天。”
“以上规矩,随时抽问,任何背不出来的人,禁闭十天。”
“好了,这就是你的房间。”
狱警一边说一边走,很快的,7号房间到了。
颜鹿站在门口轻轻往里一扫,这间牢房的配置极其简单。
总面积不足十平米,有一张双层床,一个洗手盆,一个抽水马桶,以及......一名狱友。
活动范围十分有限,狱友的面相看着也不太友善。
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瓜子脸,剑眉星目,面容英俊而硬朗,身体强壮且肌肉线条匀称,光着膀子,皮肤黝黑,左臂刺着一条青龙纹身,躺在下铺翘着二郎腿,头枕着被窝垛,手里捧着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爱看书的人,兴趣倒是与颜鹿志同道合。
颜鹿仔细一看书皮上面的名字——《天龙八部》。
是本武侠书。
狱警的眉毛皱了皱,脸色很快阴沉了下来。
“陈家辉!”他大喝了一句,多少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在监狱里看书其实并不违规,狱警气的是对方的态度。
自己明明就站在门口,陈家辉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不搭理,摆明了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嗯?”
陈家辉先是一愣,抬头瞧见门口来了狱警和一名新“室友”,这才慢吞吞地下了床,踩着布鞋站了起来。
“到。”
他随口敷衍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
“你的新室友到了,给他补充一下这里的规矩!”
“哦。”
有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正维持着一问一答间的平衡。
狱警没有更进一步地刁难陈家辉,同时,陈家辉也没有不畏强权地跟对方撕破脸。
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狱警很怕这个名叫陈家辉的犯人,但又为了面子故作姿态。
明明这里...只是【轻刑犯关押区】而已。
关上牢门,狱警便走了。
陈家辉撇嘴就骂了一句:“脑壳有病。”
他坐了回去,再也没了看书的心情,目光在颜鹿身上快速一扫,微微一笑,突然“热情”地问道:“小伙,你犯啥子事情进来噻?”
他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带着方言,应该是个四川人。
颜鹿把脸盆等用品放在了地上,这里没有座椅,索性站着说道:“洗了点钱,被判了几年。”
这当然是谎言。
入狱的罪行有三大雷区——偷盗,拐卖人口,以及强奸。
其中以强奸犯最让人深恶痛绝、且不齿。
手段卑劣,令人作呕,如果一名罪犯以强奸的罪名入狱,那他在狱中的日子铁定不好过,不但会遭到狱警的打压和区别对待,就连身旁的狱友们也会早、中、晚三顿招呼,保证每天把他一顿胖揍。
最为“吃香”的人,就是经济罪犯。
经济犯脑子灵活,赚钱门路多,如果出手阔绰的话,就可以快速地笼络人心。
监狱也是个小社会,被关在这里的人大部分处于社会的底层,都有需要钱的时候。
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家人。
入狱后就几乎没啥收入了,不能再给家里增添负担。
好一点的囚犯会主动向有钱人靠拢,出卖体力赚取些许报酬,然后寄回家里。
“洗钱?”陈家辉眉毛一挑,果然来了兴趣:“这个说,你很有钱噻?”
“一般般。”
“嘿嘿,打手?要不要滴?”
“啊?”
“你出钱,我出力,可以帮你解决大部分问题。”
“这里能有什么问题?”颜鹿好奇了。
“很多。”陈家辉面色一沉,意味深长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是个充满了纷争的地方,尤其是新人,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麻烦,我可以帮你解决麻烦,我的原则就是——按劳分配。”
“......”
你这包地呢!
颜鹿知道他是在示好,没有立刻答应,反而看着他问道:“你呢?犯了什么罪?”
陈家辉挠了挠头,倒是没有隐瞒:“个老子滴,有个土老肥欠我老汉钱,我去要账,他不还,还冲我哇哇叫,我一气之下把他打成了植物,被判了五年零八个月,日他个仙人板板!”
“所以,你是故意伤害罪?”
“我哪个晓得是不是故意噻,他身子太单薄了,扛不住。”
说着,他一顿,突然问道:“我有个问题搞不清楚,人,咋个会变成植物,成蔬菜噻?”
“......”
颜鹿倒是知道植物人的病因和症状,但他不确定陈家辉能不能听懂。
仅是几句简单的谈话,颜鹿便判断出了自己这位室友典型的个性——单纯。
“那个,我睡哪儿?上铺还是下铺?”颜鹿转移了话题。
“你上,我下。”陈家辉丝毫不脸红地说道:“我晚上好屙尿。”
得,单纯,尿多。
不过,他倒挺会替别人着想。
颜鹿对他稍有好感了,整理床铺的时候,又问了一个问题:“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葛明的人?”
“葛明?”
陈家辉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皱眉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哈,只要你的钱到位,嘿嘿。”
“......”
这是掉进钱眼里了吗?
算了,调查的事情不着急。
作为新进来的菜鸟,颜鹿也没有社交牛逼症,整理好床铺后便安心躺在了上面,准备先休息一下。
陈家辉还在喋喋不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颜鹿只负责听,任时间慢慢流失,很快来到了中午12点,该吃饭了。
所有犯人统一去饭堂,大锅菜,典型的牢饭。
主食是大米饭,配上土豆炖鸡,美其名曰炖鸡,其实也没见几块肉,全是鸡皮,清汤寡水,土豆噎人,外加一个橙子。
颜鹿权当是来体验生活了,只能将就着吃。
陈家辉坐在他旁边,为了拉进关系,特意把两名狱友介绍给了他。
坐在颜鹿对面的是一个35岁的中年男人,名叫梁照明,是东北人,长得挺高,身板也壮,大秃脑袋剃得锃明瓦亮,一笑露出了两颗大门牙,为人热情好客,有着东三省那片黑土地上特有的豪爽。
另一个体型瘦弱但皮肤很白的青年叫张小四,今年28岁,北京人,因倒卖文物入狱,貌似是上家跑了拿他来顶包,被判有期徒刑两年零八个月。
这里的囚犯来自于五湖四海,大部分是从别的监狱转移过来的。
也有某些外省务工来到了江城市,犯事后采取了“就近原则”而入狱。
颜鹿朝着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当打过招呼了。
梁照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东北人“好客”,当下便打开了话匣子:“铁子,你叫啥?”
“颜鹿。”
“哦,犯啥事进来的?”
“经济罪。”颜鹿轻描淡写地说道。
梁照明一听,眼中莫名多了几分炽热,有些兴奋地说道:“嚯,金主啊,以后有啥事就跟哥们说,别的不敢打包票,讲义气咱是杠杠的。”
颜鹿迎合着他点了点头,为了不失礼,也随口问道:“大哥你是犯啥事进来的?”
“我?”
梁照明指了指自己,正要吃大米饭的勺子略微一顿,一脸神秘的笑道:“嘿嘿,说出来你可别怕,俺是杀手!”
“???”
杀手?
这种成分的人,不应该早被【打靶】了吗?
杀手往往都背负着人命,一旦被抓肯定就是死刑,免不了吃一颗【花生米】,梁照明能居然好端端地坐在了这里,典狱长是他爹还是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