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港口的海风穿过破楼时，琳的右半边身体正贴在破妄之刃的刀柄上。透明的皮肤下，镜像纹路像被潮水冲刷的沙画，正从锁骨处开始淡去，每一道消失的银线都让她握刀的手指更虚浮一分。刀刃碎片嵌在断壁残垣中，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银光，而是接近虚无的、带着海水咸味的粒子。
「第三块腕骨……开始透明了。」陈子昂的义体扫描器贴近她的手臂，屏幕上跳动的光谱显示实体存在度已降至37%，「镜像契约的代价在持续生效，她的存在正在被镜像世界……吞噬。」
阮惊天蹲在琳面前，血色疤痕与刀刃碎片产生微弱共鸣。他看见琳透明的掌心掠过自己的脸颊，却没有任何触感，只有一丝冰凉的镜像能量擦过皮肤，在他脸上映出扭曲的倒影。「你的记忆……」
「昨天还能想起界纹学院的校训。」琳的声音轻得像气泡破裂，棱镜右眼的光芒黯淡，映出的不再是现实，而是一片扭曲的黄金海洋，「现在只记得……破妄之刃出鞘时的声响。」她突然蹙眉，透明的额头浮现细碎的裂纹，「我好像……忘了怎么握刀。」
萧战局长拄着拐杖碾碎脚边的黄金傀儡残骸，银色义肢的光念扫过琳的身体：「镜像契约的本质是『存在置换』，她用半面镜像换取力量，现在正在付出……存在本身的代价。」他指向刀刃碎片，「破妄之刃是她与现实世界最后的链接，但刀身裂痕太深了。」
回应他的是琳突然的踉跄。她透明的右膝触地时，膝盖以下化作万千镜像碎片，消散在风中。阮惊天伸手去扶，却只抓住一片正在淡化的镜像残影，残影里映出琳第一次在界纹战场挥刀的模样——那时她的左脸还布满完整的银色纹路，眼神锐利如刀。
「别碰我……」琳推开他，指尖触碰到刀刃碎片，残存的镜像力量让她消散的膝盖暂时重组，「我的存在……会污染你的光念。」她的棱镜右眼突然闪过一丝清明，映出阮惊天手臂上的血色疤痕，「茧母的丝线……在共鸣你的疤痕，对不对？」
阮惊天沉默点头，看着她透明的身体在海风里摇曳，像随时会破碎的琉璃。守界长老玛拉的密信还在口袋里发烫，E市巨茧街区的坐标像烙印般刻在掌心，但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琳腕骨处即将消失的银色纹路吸引。
「我会找到恢复镜像的方法。」他突然开口，声音比预想中更坚定，「白银议会的禁书库，或者海底遗迹的光泉……」
琳抬起头，透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清晰的表情——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与苦涩的笑，棱镜右眼的光芒短暂亮起。「界纹行者的存在……是光念与肉体的平衡。」她举起透明的左手，看着光线穿过手掌时形成的扭曲波纹，「而我现在像块破镜子，连自己的倒影都看不清。」
她的话音未落，破妄之刃的刀刃碎片突然剧烈震颤。碎片裂痕中渗出的镜像粒子汇聚成一道银流，在琳身后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初代封印者的长袍，左手握着短刀，右手戴着与阮惊天疤痕同款的七芒星戒指。
「那是……初代？」陈子昂的义体终端发出警报，「镜像残影里出现了历史人物的……意识碎片！」
琳的身体剧烈闪烁，透明的右半边浮现出初代的银色纹路。她的声音被双重声线覆盖，一半是自己的清冷，一半是初代的沧桑：「永眠之网……正在编织你的倒影，而破镜者的残影……是网中唯一的……」她猛地捂住头，透明的大脑里闪过无数破碎的镜像，「我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阮惊天的血色疤痕突然发烫，疤痕纹路与初代残影的七芒星戒指产生共振。他看见脑海中闪过玛拉密信里的界纹密码——那些被赵金城罪念污染的丝线，节点处悬挂的透明茧里，封印着的正是琳这样的镜像残影。
「琳，你的镜像残影……」阮惊天抓住她逐渐淡化的手腕，镜像能量穿过他的皮肤，在血管里留下冰凉的痕迹，「可能是对抗茧母的关键。」
琳没有回答。她的棱镜右眼映出阮惊天的脸，却在瞳孔深处浮现出无数个自己的倒影，每个倒影的左脸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缺。「我只想……」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透明的嘴唇轻颤，「像你一样，能被人真正握住。」
海风突然增强，卷起琳脚下的镜像碎片。阮惊天看着她的身体在风中变得更加稀薄，破妄之刃的刀柄从她透明的指间滑落，插在满是黄金粉末的地面上。刀刃裂痕中，最后一丝银色镜像能量冲天而起，在暮色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光痕，像极了琳消散前，最后那道望向真实世界的，充满渴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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