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像无数把钢珠砸下来。
李泽成缩在锈蚀的通风管道后面,手机屏幕在掌心亮起冷光,最新一条短信刺得他眼睛发疼——“墙角的老鼠也该见光了”。
陈强蹲在他脚边,肩头还在抖。
这小子平时打拳被打断肋骨都咬着牙不哼声,此刻却像片被雨打透的树叶,膝盖抵着胸口,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月牙印:“泽成哥...他们是不是在外面?”
李泽成没答话。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雨声——不是害怕,是那种拳场里倒计时三秒时的紧绷感。
三天前替陈强出头砸了雷哥的宝马,当时只想着那孙子摸了陈强妹妹的脸就该挨揍,现在才明白,地下拳场的规矩从来不是拳头硬就能说了算。
手机又震了。“车灯亮了。”短信内容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哐当”一声,工厂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混着炸雷滚进来。
李泽成一把捂住陈强的嘴,指腹触到他冰凉的唇。
透过管道裂缝,他看见两束车灯刺破雨幕,像两把白晃晃的刀插在泥地上。
四个穿黑夹克的人从车里钻出来,为首那个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是王疤,雷哥最得力的狗腿子。
“哥几个仔细搜,”王疤叼着烟,火光在雨里明灭,“雷爷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啊呸,要活的。
打断腿带回去就行。“
陈强的眼泪烫在李泽成手背上。
李泽成低头,看见这小子睫毛上挂着水珠,像小时候在孤儿院被其他孩子欺负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缩在床底,眼睛里全是慌。
“强子,”李泽成凑近他耳朵,声音轻得像呼吸,“等会我引开他们,你爬通风管道,爬到最里面那个锈洞,能钻出去。”
陈强拼命摇头,眼泪蹭在他手腕上:“我不...我跟你一起...”
“听话!”李泽成捏了捏他后颈,像以前训练时纠正他出拳姿势那样,“你要是被抓住,雷哥会把你妹妹卖去夜总会,你忘了?”
陈强猛地噎住。
李泽成看见他喉结动了动,眼底浮起血丝——那是他妹妹被雷哥手下堵在巷口时,陈强红着眼冲进人群的眼神。
脚步声逼近了。
李泽成把陈强推进通风管道,手掌按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爬!
别回头!“
管道里传来陈强压抑的抽噎,混着铁皮摩擦的吱呀声。
李泽成摸出怀里的铁链——这是昨天在废料堆捡的,原本想着用来加固藏身处,现在倒成了武器。
他活动了下指节,拳峰上的老茧蹭着铁链,熟悉的触感让心跳慢了半拍。
“在这儿!”有人喊。
李泽成猛地站起身,雨水顺着发梢灌进衣领。
王疤的手电光扫过来,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故意撞翻脚边的油桶,“当啷”一声,四个人的脚步声立刻朝这边涌来。
“跑啊?”王疤的笑声混着雨声,“你以为你是拳场那个打不死的怪物?
今天爷爷让你尝尝——“
李泽成没等他说完。
他猫腰冲进雨幕,鞋底在泥地上打滑,却精准避开了堆在墙角的钢筋。
身后的骂声越来越近,他数着脚步声:两个在前,两个在后,王疤应该在中间。
转过第三个废车间,他突然刹住脚。
积水坑泛着浑浊的光,倒映着王疤扭曲的脸。
李泽成反手甩出铁链,锈迹斑斑的链环缠住王疤脖子的瞬间,他想起拳场里勒住对手脖子的锁技——那时候裁判会喊停,现在没人会喊停。
“操!”王疤被拽得踉跄,烟头掉在地上。
李泽成借着他的冲力往后一仰,两人同时栽进积水坑。
冷水灌进鼻腔,他却笑了——这坑他昨天踩过,最深处到胸口,王疤这种啤酒肚的,在水里更难动弹。
铁链在他掌心勒出红痕。
王疤的手拼命抓他手腕,指甲抠进肉里,他却越勒越紧。
水面上的气泡越来越少,其他三个手下举着铁棍冲过来时,李泽成猛地松手,把王疤的头按进水里:“回去告诉雷哥,我李泽成要么死在部队,要么回来拆了他的场子!”
王疤咳着吐出脏水,被两个手下拖起来时,脸上的疤涨成紫色。
李泽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铁链在指间晃出残影:“滚!”
三个手下连拖带拽把王疤塞进车,轮胎碾过泥地溅起水花。
李泽成望着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这才想起陈强。
他冲进工厂,通风管道口还滴着水,里面却没了动静。
“强子?”他喊,声音撞在铁皮墙上。
没有回应。
李泽成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顺着管道爬进去,锈铁皮刮得手肘生疼。
爬到最里面那个锈洞时,他看见地上有枚蓝色纽扣——是陈强那件旧外套上的,第二颗,因为线松了,他总说等发了奖金买新衣服再换。
“强子!”他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风从锈洞灌进来,卷着雨丝打在纽扣上。
李泽成蹲下身,指尖擦过纽扣上的线头——陈强缝的,歪歪扭扭,像只爬歪的蚂蚁。
他突然想起昨天在旧仓库,陈强缩在棉被里问“那我呢”时的眼神,想起自己说“等我在部队站稳了接你去”时,陈强眼睛里那点光。
现在那点光没了。
李泽成捏紧纽扣,指甲掐进掌心。
雨还在下,打在他后颈,冷得刺骨。
他想起雷哥说过的话:“敢动我的人,我就让你们兄弟俩一个断手,一个断腿,跪在我脚边唱征服。”现在陈强被抓走了,而他连对方怎么找到藏身处的都不知道——或许是王疤早就在他们手机里装了定位,或许是那个卖包子的老头收了钱
不重要了。
李泽成站起身,雨水顺着下巴滴在纽扣上,晕开一片蓝。
他摸出兜里皱巴巴的征兵宣传单,“钢七连”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却依然清晰。
“部队能保护人。”他对着空荡的工厂说,声音被雨声撕碎,“这次,我要保护所有人。”
征兵办公室的空调吹得他后颈发凉。
李泽成盯着墙上“热血青春,报效祖国”的标语,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袋里的纽扣。
工作人员递来表格时,他看见对方盯着自己手背上的旧伤疤——那是拳场里被碎玻璃划的,现在还泛着白。
“小伙子,部队可不像拳场,”工作人员推了推眼镜,“训练苦,规矩多,后悔了可没人惯着你。”
李泽成接过笔,笔尖在“入伍动机”那一栏顿了顿。
他想起陈强被拖走时可能发出的喊叫,想起雷哥阴恻恻的笑,想起孤儿院门口那面褪色的国旗——十二岁那年他被赶出来,蹲在墙根看升国旗,护旗兵的背影像座山。
“我想保护该保护的人。”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把表格推回去。
火车站月台的风带着秋凉。
李泽成攥着车票,望着铁轨尽头的暮色。
他身后是城市的灯火,像无数双眼睛
“等我回来。”他对着夜色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列车进站的汽笛声撕开夜幕。
李泽成踏上台阶,转身最后看了眼城市。
路灯下飘着零星的雨,像谁撒落的碎银。
他摸了摸胸口的纽扣,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点硬——这是他和陈强之间的线,等他在部队磨出铁打的本事,就用这根线把兄弟拉回来。
大巴车驶入钢七连驻地时,李泽成贴着车窗往外看。
营门口站着两个哨兵,肩章上的红杠在晨光里发亮,像两把火。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领,那里还别着那颗蓝色纽扣。
“到了。”司机喊。
李泽成深吸一口气,扛起行李下车。
风卷着口号声扑过来,他听见有人喊“列兵集合”,声音像根钉子,“当啷”一声钉进他心里。
营门口的哨兵朝他看过来,眼神像刀。
李泽成挺直背,迎着那道目光走过去——这一次,他不会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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