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林宵？”佩里斯低声唤了两句，手指探向林宵的颈侧，脉搏虽然有些微弱，但还算平稳。他皱紧了眉头，金属面罩后的目光落在刚刚连接好的义肢接口处。难道是神经连接负荷过大？还是程序本身存在排异反应？
佩里斯将林宵平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义肢与林宵身体的连接点，以及刚才操作过的设备屏幕。屏幕上的数据流已经停止，显示着正常的待机状态，没有任何错误提示，接口处的生物电感应也在正常范围内波动。
“奇怪…刚才明明一切正常…”佩里斯不是专业的医师，对于这种突然的意识丧失，除了检查设备本身，他一筹莫展。是能量供给不足？还是林宵自身的体质问题？他的思维快速运转，排查着各种可能性。
就在这时，工作台角落里，一个沾满了油污、看起来像是一堆废铁零件拼凑出来的老旧通讯器，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急促的蜂鸣声。那声音刺耳，打破了地下研究所的沉寂。屏幕随之亮起，跳动着一连串杂乱无章、意义不明的符号和乱码，像是信号干扰下的雪花点。
他几步跨到工作台前，手指飞快地在通讯器那油腻的按键上敲击了几下。屏幕上的乱码迅速重组、解码，最终定格成一行简短的文字，字体粗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教廷正在大面积清扫，速离当前区域】
信息来源标注着一个符号——几根扭曲的金属条交织在一起，像是生锈的骨头。
清扫…教廷…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危险和毁灭，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没有时间犹豫，佩里斯的动作快得惊人，与他平时慢吞吞修理零件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一把抓起工作台上那个破旧的帆布背包，将几样关键的工具、备用能源块、还有几块用途不明的数据芯片一股脑地扫了进去，最后把那个仍在嗡鸣的通讯器也塞进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快步走到沙发边，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林宵，眉头紧锁。“真是个麻烦……”他低声咕哝了一句，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将身材并不算矮小的林宵整个扛在了肩上。
扛着一个人，佩里斯的动作却依旧敏捷。
走到车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金属板。
将地面上一块与周围颜色略有差异的金属板用力一踢，“哐当”一声轻响，金属板被踢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向下延伸，有一股潮湿、带着铁锈味的冷风从里面倒灌出来。这是一个逃生通道。
就在佩里斯准备带着林宵跳下去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研究所唯一的入口处传来！那扇厚重的、用特种合金加固过的金属大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直接命中，紧接着，是能量武器特有的、撕裂空气的轰鸣声和金属熔化的滋滋声！
大门…被暴力破开了！敌人已经到了门口！
佩里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扛着林宵，纵身跳入了脚下那个漆黑的通道之中。头顶，破碎的大门处，刺眼的光束和混乱的脚步声正汹涌而来。
林宵的意识像是从深水中挣扎着浮出水面，他感觉有人在拖拽着他，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气味钻入鼻腔。
“醒了？”佩里斯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林宵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他发现自己正被佩里斯半拖半扶着，踉跄地走在一个狭窄、潮湿的通道里。通道壁是冰冷的金属，布满了褐色的铁锈，凝结的水珠顺着管道壁滑落，滴落在脚下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嘀嗒”的声响。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远处管道连接处透进来的一些微弱光芒，勉强勾勒出前方的轮廓。
“这…这是哪里？”林宵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身体因为之前的眩晕而发软，左肩上传来义肢沉甸甸的重量，提醒着他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地下维护管道，”佩里斯快速答道，脚步不停，“城市的‘下水道’，废弃区。”他拉着林宵的手臂，避开脚下一个坑洼，“跟紧点，我们有麻烦了。”
麻烦？林宵心中一凛，还没来得及细问，一阵规律的、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就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感，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移动。
“什么声音？”林宵紧张地回头望去，昏暗的通道深处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紧紧跟着他们。
“追兵。”佩里斯吐出两个字，语气沉凝，“他们有追踪设备，能在这里面找到我们。”
林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追谁？追我们？为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手臂？还是佩里斯在黑市惹了什么祸？
佩里斯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拉着林宵在如同迷宫般交错的管道中穿行。这里的岔路极多，各种废弃的阀门、仪表和锈蚀的梯子随处可见。佩里斯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每次都能准确地选择方向，毫不犹豫。
林宵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义肢在这种快速移动中显得有些笨拙，沉重的金属手臂不时撞在管道壁上，发出“哐当”的声响。他努力想要控制，但越是紧张，手臂的动作就越是僵硬。
“放松，”佩里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头也不回地说道，“把它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别去想它。”
说得容易…林宵苦笑，这东西才刚装上没多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运用自如。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关注左臂的异样，将注意力集中在跟上佩里斯的脚步。
后面的金属脚步声和嗡嗡声始终不远不近地缀着，像跗骨之蛆，甩脱不掉。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林宵喘着气问。
“不知道，”佩里斯的声音有些发紧，“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他的话让林宵心里一沉。难道真的是因为这只手臂？
就在这时，佩里斯猛地停下脚步，在一个布满锈蚀阀门的管道交汇处停了下来。他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然后伸手抓住其中一个看起来已经废弃多年的巨大阀门手轮。
“嘿呀！”佩里斯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转动手轮。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嘎吱”的巨响，阀门似乎被强行打开了。下一秒，一股灼热的、带着浓烈水汽的白色蒸汽猛地从旁边一条粗大的管道裂口喷涌而出，瞬间充满了整个通道！
“咳咳！”林宵被扑面而来的蒸汽呛得连连咳嗽，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浪。
佩里斯一把将他拉到旁边一个稍微凹陷的角落，蒸汽暂时被阻隔了一些。
“滋——！！”蒸汽喷射的声音震耳欲聋。
“快走！”佩里斯的声音在蒸汽的嘶鸣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拉着林宵，趁着蒸汽暂时阻隔了后方视线的机会，迅速钻进了另一条岔路。
身后隐约传来追兵被蒸汽阻碍的动静，似乎停顿了一下。
他们又跑了一段距离，蒸汽逐渐稀薄，但那金属脚步声很快又追了上来，而且似乎更近了。
“这边！”佩里斯带着林宵拐进一个更加狭窄的通道，这里似乎是某种支撑结构层，头顶的管道更加密集，光线也更加昏暗。
突然，林宵感觉左臂猛地抽搐了一下，金属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又猛地弹开，像是轻微的痉挛。
“呃…”他闷哼一声，试图用意念控制住，但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再次传来，义肢的手腕轻微地抖动着。
佩里斯锐利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落在他不听使唤的金属手臂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眉头似乎在面罩下皱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没时间细查，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佩里斯目光飞快地扫过通道两侧，似乎在寻找什么。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根斜向支撑的金属梁似乎有些松动，连接处锈蚀得非常严重。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猛地推了林宵一把，“往前跑，别停！”
林宵被推得一个趔趄，向前跑了几步。他回头看时，只见佩里斯抬起脚，对着那根锈蚀的支撑梁连接处狠狠踹去！
“哐啷！！”
一声巨响，伴随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声音，那根支撑梁猛地垮塌下来，连带着上方几根废弃的细小管道和一些碎石，“轰隆隆”地砸落下来，瞬间堵塞了他们身后的通道。
灰尘弥漫，碎石滚落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呼…呼…”林宵扶着墙壁喘息，看着身后被堵住的通道，心有余悸。
佩里斯快步走过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声音依旧低沉：“暂时挡住他们了，但撑不了多久。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林宵点点头，刚想说话，左臂又是一阵轻微的抽搐。这次他感觉更清晰了，仿佛有什么微弱的电流在义肢内部乱窜。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按住金属手臂，试图让它平静下来。
佩里斯看着他，金属面罩后的眼神似乎更加深邃。“手臂感觉怎么样？”
“有点…不受控制。”林宵老实回答，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刚才开始就有点抽搐。”
佩里斯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可能是神经连接还不稳定，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没有多说，只是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们继续向前，通道开始变得宽敞起来，前方隐约有更大的空间轮廓。终于，他们冲出了狭窄的管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穹顶结构。
高耸的拱形天花板上，布满了交错的金属桁架和早已熄灭的照明设备，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下方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可以看到一些破败的站台、锈迹斑斑的轨道残骸，以及一些倒塌的立柱和散落的金属碎片。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了许久的、旧时代的地下交通枢纽。
“这是…”林宵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一时间忘记了身后的追兵。
然而，短暂的喘息很快被打破。
几乎在他们踏入这个穹顶空间的同一时间，四周数个原本黑暗的出口通道处，猛地亮起了刺眼的红色警示灯！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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