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

换源:

  再三确认故事能正常运行,面具脸缓缓合上书,蹭了蹭刚刚润过还没干的小爪子。

对它来说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何苦呢...”

它摸了摸书的封面,把书放回书架,看到老旧的标签,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绝望棋盘的一卒。

面具脸只是这失落领域的一只书虫,千年以来,它们读书,改书,吃书,却无法涉足人类世界哪怕一步,在被赋予了强烈感情的那部分书籍里,偶尔会出现连接人类世界的虫洞,但是无论书虫还是故事本身的角色,甚至是这个世界里的物品,在迈出虫洞的一瞬间就会蒸发消失。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找寻,那本可以安全通往人类世界的书,那种可以保护墨水般脆弱的肉体不被真实的太阳蒸发掉的手段,甚至只要能在外间暂时存活的技术也足够了…但是人类世界并不能发现这里,而这里的一切思想和知识的根基来源于人类,除非他们发现这里,否则即便再过几个千年,也不会有这种技术出现。

书店被锁在人类不可视的领域,人无法看到自己的后背,这被锁住的箱子注定不能从内部打开,它和它们,永远的失落了…

这是它们的历史,在这个永恒的区域,所有的活物都和书店有着相同的年龄,在浩如烟海的遗产里它也只是一个渺小的存在,这些奇异生物诞生的初衷并不为人所知,面具脸也尝试着想过这些事情,可在见证了无数次“献身”后,面具脸决定永远不想了。

在无尽寿命的摧残下,连死亡都是奢侈的,思考变成了一件毫无新意的事情。它的同类,其中的一些苦苦寻觅着能抵达现实世界的“虫洞”,不是为了出去,只是想终结自己。

它还记得李梦溪最后平淡的表情。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连造物都那么难以捉摸。”

面具脸一边把玩着从自己身上游出来的小墨鱼,一边说,然后将地上已经裂开的盒子捡起来,细细查看。

盒子烂得很严重,只能一片一片地拿着,完全拼不到一起去。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它终于意识到这玩意已经彻彻底底地毁了。于是放下那烂盒子,游向盒子头的身体部分,可是在经历了刚才那些事情之后,这具身体也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

尸体被缓缓抬起,面具脸变成小墨鱼从缝隙钻了进去,适应片刻后控制着身体走回去把已经碎了一地的盒子用墨水黏在一起,它没有急着补充荧光液体,只是重新拿上纸板和钢笔,将被撕扯出破洞的白大褂随意地搭在身上,慢悠悠地在这里徘徊,时不时看到一本书,然后缓缓拿起来,在身上蹭一下手指,一页一页地翻开书,检查有没有被虫蛀,然后整齐地放回去…

直到这列漫长书墙的尽头,塞在墙角的一本卷边旧书闪着令人厌恶的光。

面具脸缓缓蹲下身子,是熟悉的感觉,

“找到你了。”

面具脸拿起书来,纸页翻动,书中世界缓缓浮现在周围,这是一个由沙滩和海洋组成的单调世界,面具脸将身体沉入水中,身上墨水化作真正的鱼游向水底而散去,它的本来面貌也浮现出来——一条长着七只眼睛的巨型须鲸。

这个世界极其空旷,沙滩与海底之间没有缓冲,过了海岸线,就是一面笔直的白色墙壁,四四方方的将海水困在其中。几乎没有进食的价值,按理来说其他书虫对此不会感兴趣。

面具脸大摇大摆的下沉,突然察觉到这里有另一股气息,立马在空间最大的中部地区停了下来。

七只眼睛急忙扫视周围,不敢轻易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它能感觉到有个家伙在观察着自己,但是不清楚来意,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它们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许久,没有感到彼此有明显的敌意,便互相解除了观察,一阵寂静过后,一团黑影从深海浮现,慢慢上移…

面具脸的七只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体积数倍于自己的灰色水母从面前经过。它悬停在中层一动不动,表明自己没有敌意,片刻后,确定大水母的气息完全消失,终于松了口气,忌惮于那水母的诡异形态和夸张的体积,在这里动手可不是好主意。

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看来这里因为空了太久,故事已经被书虫接手,那些家伙有什么手段,它不好琢磨。接着面具脸继续下潜,直到触达平滑的白色海底,然后缓缓将七只眼睛闭上,将头部重新变成面具的形态感知深水区的波动。

一无所获...

面具脸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水母能从深水区发现它,显然这里已经不是正常的故事了,深究只会徒增恐惧,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不老实的家伙,它明白自己才是拿枪的猎人。

一路上,它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被不止一双眼睛盯着。这群宵小显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它们不需要依靠感知,仅凭自己的视力就能看到面具脸。

密密麻麻的虫群散落海床,只要它们想,分食面具脸轻而易举,面具脸不知道这群家伙在忌惮什么,它打算上浮,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洋流迎面压来,它再三尝试,都无一例外的失败,看来在这片海中,一旦沉底,就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