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篇 大学梦

换源:

  大学梦

在扩招了多年后,大学生(重点大学除外)街上一扫扫掉一大把的今天.谈大学是个梦想,似乎太多不合时宜,可时光倒回四十多年前.可就弥足珍贵了,尤其在我们那偏僻的小山村里,更是前所未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本家堂叔,而故事的内容正是堂叔以故事的形式讲述给我听的.这已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也是在这初夏时节。当时我七岁左右,在某个放学之后的黄昏,堂叔和我都在放牛,闲来无事.堂叔便想起往事,有些感慨良多,却又不好和谁抒发,觉着我年幼,听听也无妨,遂说起了,我虽年纪小,可记忆力不差,尤其这故事还颇有些黑色滑稽的结尾.便记到了现在.虽然,堂叔始终并未说成是“我的故事“。可后来我还是了解清楚了,故事主人公正是他自己.堂叔那个时候三十来岁,个头不高,头发有些稀疏了,前额以上更为明显.脸蛋倒算圆润,甚至还泛着些许红光.鼻子宽大又扁平,身上却无过多余肉,不管是肥的或精的,我开玩笑说他是“常凯申“,印象中,总穿着那件谌色褪成油亮泛黄的中山装,但却不怎么破,左边上衣袋的翻衬总是露出一截银亮的笔夹,他爸早我出生前就去世了,他妈妈走的就更早了.他平日生话语并不多,也未娶妻,那个时候也还不太有“女朋友,对象“一说.我猜十有八九他也没有.有两个姐姐早就嫁到了外村,也就逢年过节的回娘家探探情况叙叙旧.他家离我家也就十来块田的距离,村里和我同龄的小伙伴不算少,十来个,我弟弟也就比我小不到两岁,可不知为何.我倒挺爱跟着堂叔一块玩。摘果子,抓鱼,砍柴火,打猪草什么的,总是爱跟着他.放牛当然也不例外.说回故事.当时堂叔坐在田埂的野草上,抽着烟(好像是“大前门“),我挨着他坐着,他若有所思之后说:“军军,想听故事吗?““好啊,什么故事?叔,鬼的吗?“我兴奋的问道.“呵呵.你还听不怕鬼故事啊?“堂叔笑道.,“今天不讲那些,你都上学读书了,跟你讲个考大学的故事吧!““哦,好的“我说,堂叔吸了口烟.讲道:“以前,在一处偏远小山村里,这处小山村,从来没有出过大学生,那些读书的,读来读去,怎么也考不上.都又回到家中种田,扛着锄头牵着牛.犁田.插秧,收稻子.天天晒着日头,淋着雨,累的要死,家里人也没觉得不对劲,反正就没那命.“他稍微顿了一下,继续吸着烟,并呆滞地望着不远的山脊说道“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志强“的读书人.考完试回到家,高高兴兴,和考试前疲乏沉闷完全不对,还有说有笑,吹着口哨,他爸就觉得不大对劲,可又才考完,不好怎么问,心里老装着不安,但他爸是没读过书的老实人,便想着过几天再问.这个“志强’呢,接下去几天心情一样地好,农活家务干的比往日勤快的多,还边干活边吹口哨,就是不怎么和家里人讲话.“说到这,堂叔把烟屁股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着拧了一几下,便又讲道:“过了些天后,他爸忍不住了,隔壁邻舍的也总会唏嘘地问他爸“你仔考的怎么样啊?“是不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啊?’......老头总是不回声,默默走开.半个月后,他爸终于忍不住,问道:‘志强,十多天了.考的好不好你也要讲一声啊.别个问到,我也好答应呀.’志强依旧笑眯眯,可还是不说话.他爸有些发火的说:‘你这个没用的,我累死累命,供你读到而今,你又不跟我说考到了没,你真的要急死我呦,还不快点说.’志强还是昧笑着,说道:‘不要问了,没问题.’老头子一听,狐疑又兴奋,起忙问:‘没问题,意思就是考到了咯?什么大学呀?什么大学呀?’‘武汉大学,喊你不要问了,我要去田里放水了’。志强不耐烦地说道,说完便扛着锄头出门了.剩下老头子带着将信将疑地巨大喜悦伫立在屋里.第二天一大早,整个村子就传遍开了,志强马上要成为村生第一个大学生,还是武汉大学.很厉害的大学.老头子见到隔壁邻舍也露出了几十年没见过的那种笑容。在他们的夸耀下,心里更是美开了花,想到儿子这么出息.自己大半辈子辛苦也是值得的.“讲到这里,堂叔的红润的圆脸蛋却红了的起来,察觉到我正盯着他,便低下头去继续讲道:“没过多久.连远房的亲戚都得到了这个好消息,纷纷跑来道贺,老头欣喜若狂,想着这是破天荒的大事,便和自家兄弟些商量着摆酒庆贺的事宜,也就不心疼那两头猪,答应亲戚们的建议,摆酒庆贺,日子就定在开学前一个礼拜.志强照着才考完之后那样.笑盈盈的,見着长辈亲戚们.隔壁邻舍们,总是乐于接受他们的夸耀祝福,接受完便又立即离开去做着农活家务.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摆酒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天,志强对他爸说:‘爸,拿三十块钱给我.’他爸不解的问:‘要这么多钱干吗?’‘我去学校取通知书,顺便把火车票买了,再买身新衣服.’志强木木的说。‘哦,我这去给你拿钱.’说完.他爸便钻入房间去,不一会,手里拿着个烟盒纸出来,慢慢地翻开,里面包着五块.十块的小叠钱,数了一小叠递到儿子面前,说:/志强啊,这是前几天卖谷子的一百多块钱.你拿五十块去.到学校里用,要省着点用,还要留点学费,走之前再给你,到时不够再问亲戚借一些.“讲到这里,堂叔的头低的更下了,几乎要顶着膝盖.“志强接过钱.并没有做声,只是顺口嗯了一句,便转身出门了.酒席如期摆上了,正当双抢的时令结束,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几乎都带着小孩来庆贺.老头子也换上了过年才穿的那身行头,虽然炎热难挡,汗水却怎么也没有喜悦来的更丰富,大家伙都指着志强教导着他们的小孩。志强也还是笑脸盈盈,接受着大家地祝福,夸耀.身上穿着洁白的衬衣,笔挺的西裤,脚上穿着锃亮的皮鞋.只是那笑容一点都不自然......第二天清早,老头子还沉醉在喜悦的美梦里,志强已经换上平日的装束,扛着锄头出门,正好碰上邻居也去地里,邻居不解地问:‘志强.你今天不是要坐火车去读大学吗,怎么还扛着锄头去地里啊?'‘对啊,我这就是去读大学呀’。志强微笑着尴尬回答道.‘啊!你怕是骗人哦,扛把锄头读大学,乱说吧.’邻居更加凝感的说:‘你不是要坐火车去读武汉大学的吗?'。‘对啊,捂汗大学,一捂就出汗的大学“志强挥着锄头比划着回答.“......

后来我才知道,堂叔他爸为什么去世的.

2017年5月16日半页先生、虚构于遵義.马家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