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五二六,小年那几天。
“三队,三队,跳秧歌嘞,莫来的抓紧来呀,莫来的抓紧来啊~”
晚上七八点,喇叭里又吆喝喽,叫跳秧歌的去练习。吆喝嘞人儿是我们胡同里面一家的爷们,年龄不小,有六七十了。
七八岁的年纪记得不多,每逢年头这喇叭里都是他吆喝。由此,反到心里估摸着过年气氛变化大的首先不是家里怎么怎么,而是街里的活动。
那是街里一个老房子,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土屋木窗户,里头搁的都是狮子头、大头、衣服,锣鼓以及花船。
我最早的记忆显得那里杂草丛生,用个木栅栏门挡着,一帮小孩偶尔会在里面玩。
秧歌队练习的时候,有很多小孩都去凑热闹玩儿。我就扒拉着窗户往里看,里头白生生的,显得特别的干净,不像外面是土墙。院子里的土地儿都规规整整。
老土房外面就是后街祠堂,就一间,有三层黄色琉璃瓦檐,两边有两颗松树。树上缠绕着彩灯,祠堂顶上挂着大一点的彩灯。
临近年三十。外面撒核桃、糖了,快去拾了啊。又很人都聚集在祠堂侧前方的一座两层小楼边儿。
我们小孩都去看热闹了。那时候,人们都还不怎么富裕。撒核桃是个稀罕事,所以有不少人都有去,但我只是看热闹劲儿,不去挤人群里捡。
有核桃,有硬糖,有软糖,有花生酥。
没去捡,怎么知道有这些糖果呢?我没去捡,总有人去捡,说话呀。
年头听说要唱几天戏,街里坑边都搭戏台了。
一说有戏唱给神的,一说有戏唱给人的。这年头的戏估计就是唱给神的,但我琢磨的是唱给村里的祖先的。
年儿这几天好不容易攒着零碎钱、冒着勇气买了个玩具手枪,还担惊受怕...
戏台底下是空,黑乎乎,但又有光亮,我们好几个人都在底下猫着腰玩。
几个人合伙商量着玩枪战,不许打头眼,打中身体算数。我们在坑边、砖摞、戏台底下躲躲藏藏。
有一个小孩,我不认识,好像是从外面回老家过年的。穿的衣服看着挺新潮的,手里拿的玩具枪也是大个长枪,样式吸引人。
看着自己手里拿的手枪,心里也是羡慕。不过这想法被我另一个想法压没了,因为他打的枪没我准!这!就是我自豪的地方!
一手拿枪,啪啪两枪,嘣到对面另一伙躲身的墙头上,然后作样低头躲下来。还绕墙头包围敌人!
我们打枪,也放炮——鞭炮。
一块钱一把儿的鞭炮,还有擦炮,那时候胆子多大啊,那时候似乎天不怕地不怕。捻子短,点着了,来不及扔,鞭炮炸手上了,也不哭,这样似乎证明了自己的胆子。
我是把一个炮竹从有炸药的地方掰开,成V字状放到地上,后面一个炮竹也是这样,就是捻子接住第一个炮竹的断口,好让炸药能呲着了。这东西没人给你说,哎,自己玩着玩着就玩着了。
终于到了除夕那一天。
街道一边的电线上都挂满了红灯笼,祠堂前面一片拉满了彩旗。
锣鼓、秧歌、狮子、腰鼓和花船队,首先是在祠堂前跳一遍,然后是绕着前后街巡回几遍,让村里的人热闹热闹。
有很多小孩跟着看,有的是在里面扮演大头或者小女孩。
我就在祠堂远远看了看跳花船。
上了年纪的老婆儿子们抹粉涂红,穿绿戴花。那绣花鞋浅点轻摇,花船儿的红花绿叶船首翘,身荡漾。跟着砰砰的咚咚的锣鼓、踩着点。
留下鞭炮撒的红色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