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挂着笑,穿了初见时的那件袍子,意气风发,一如初见。
查苏走近李时雨,将一顶花环扣到她头上,然后大大方方张开手臂拥抱她。
李时雨想拼命记住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和那双无比深情的眼,却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料定她听不懂,查苏松开李时雨之后放肆大笑,转身同表姑一家交谈,就像李时雨只是暂时离开一样。
李时雨也发自内心地笑了,她转身上了车,看着他们目送自己。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李时雨不是没有过犹豫,因为那句话她听懂了。
他说的是,长生天会保佑你。
如果说,随着车子渐行渐远,她的视线慢慢模糊,使她认识到自己有动摇。
那么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缠在花环里的挂坠,又颤抖着将它抽出的时候,就是击溃她最后的镇定的那一根稻草。
她紧紧攥着挂坠,发现这条和之前那条并不一样,像是看到了他开的一个幼稚玩笑——祖传的你说不能要,那我自己做的呢?
李时雨无声落着泪,呼吸依然错乱,她把挂坠贴着唇,任凭泪水流了满脸,也不肯松开紧握着挂坠的手去擦眼泪。
仿佛她一旦松开,就会永远失去。
李时雨从一开始的抽泣到号啕大哭,最后崩溃到只能扶着车门撑住整个身体。
司机好几次询问她是否要回去,都被她拒绝。
那样纯真的感情,那样纯真的人,她该怎么去面对?
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了一个挂坠,为了一个认识才个把月的人,她会哭成这样。
想开玩笑一般的情愫,遇到了肯把它当真的人,如珍宝般捧着。
她从一开始就是错了。
她不该带着迷茫去发展任何一种感情,她不该把所有人的真诚一并否定。
见她稍微缓和了下来,司机打开电台,里面正在放一首民谣。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李时雨在这样的一首歌里,感受着一束光的游离。
她一路无话,司机只当她是舍不得与亲人分开,也并不多说什么。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怎么想的,因为心里有个人对她的好像云,后来经年累月,压成了巨石般重。
云重了会下雨,她的心头,时常潮湿。
李时雨的记忆似乎出现了空白,她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坐上回家的飞机,直到见到来接机的张子昀,大脑神经的麻木才开始消失。
她一直有疑惑,为什么她的记忆不长久,为什么她的思绪总会断断续续,为什么她明明不喜欢张子昀,见到他却莫名的安心,为什么她一事无成,张子昀还对她十分上心。
甚至有的时候,好像他们在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一样。
匆匆而过的人群中,她素面朝天,宽大的围巾半裹着脸庞,两手揣在风衣的口袋,她忽然间忘了自己的存在,就那样定定地站在出口处。
面前是一排排接机的人,她把自己当作一个游走人间的魂魄,静静地看着人间温情。
张子昀心如刀割,他眼睁睁看着她又一次暂时失去了记忆,迷茫地定住,却不能像以前那样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如果李时雨没有忘记他,如果他们按期顺利结婚,他可以堂堂正正地上前搂住她,向所有眼神疑惑的人说,我的爱人只是有些困了,请不要再对她议论纷纷。
而此刻,他只能慢慢走到她面前,轻声唤她的名字。
李时雨。
李。
时。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