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渔是沈家最小的一个女儿,父母对沈渔的关照从哥哥再到姐姐再到自己,无形中就被削减了。
当然这只是沈渔自己的看法,毕竟在别人眼里,父母总是爱着自己的孩子,那些不爱孩子的表象,或许只是父母不善表达而已。
沈渔十九岁那年考上了临近城市的一个普通二本,沈爸爸高兴在饭店摆了好几桌请亲戚朋友吃饭。
沈爸很少对沈渔表现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即使是在这个沈渔自以为是为自己庆贺的场合。这是一场另类的炫耀仪式,只是没人会感激这个场合的促成人。
沈父对沈渔的学校没有了解,沈渔从小到大的所有决定,如果不是涉及巨额的资金的话一切都是由沈渔自己做主。
在沈父眼里,女儿考上了大学,而在别人眼里,沈渔就是连省都没出去的混子。
不知谁提了一句,沈渔考上的学校闭着眼睛都能考进去,于是乎,一向面容和善的沈父跟人急了眼,那天的聚会很不愉快。
沈父喝得醉醺醺的回家,拉着沈渔说:“爸爸在你身上投入了这么多钱,你可不能让我失望了。”
沈渔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微微颤抖,淡淡的哦了一声就回房间里去了。
哥哥从部队回来之后就结婚了,沈渔因为一直在外面上学所以就把她的房间改成了婚房,沈渔住在阁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除了一扇破损的小窗,整个房间只有头顶昏黄的灯带来光明。
Z大九月初开学,早在八月下旬沈渔就开始准备自己的行李,母亲在旁边看着,脸色不是很好。
沈渔对家人的感情总是在两个极端的方面徘徊,一面觉得父母根本就不爱自己,一面又觉得自己也是父母独一无二的存在。
“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沈渔朝母亲笑笑,从后背抱住母亲,动作僵硬又奇怪,但除了沈渔之外没人会这样觉得。
沈渔去学校的前一天,沈父推掉自己的工作说要开车送沈渔去学校。
难得的殷勤让沈渔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她已经决定自己坐客车去学校。
而且,她有一个没有告诉父母的秘密,她去学校并不是一个人,还有自己的男朋友。
要是让沈父知道的话,免不了会有一阵吵闹。
沈渔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所以绝大多数都保持沉默。母亲的叮嘱从左耳朵进去转了一圈之后又从右耳朵钻了出来。13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具备了养活自己的全部技能,所以母亲的担忧完全是多余,这更像是一种没话找话,明明没有任何的情绪,却要临时假装。
沈渔的思绪和室内的面临女儿远游伤心的父母的心情不同,她期待着远离这个城市、远离父母,见到他,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到学校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啊,你长这么大了,爸妈一直不在你身边。。。。。。”沈母一说到痛楚的时候精致的眉毛微微暼起,美眸里闪着泪光。
沈渔决绝的别过脸拉着行李往外走去,余光暼到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父亲眉上一闪而过的难过。
一闪而过,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凉城字如其名即使是在炎炎九月,室内的温度仍然低得渗人。
从出租车上下来再进到车站里,仿佛是从夏天一下子来到了秋末,额上细密的汗被风一吹凝成一股寒气,直直钻进头皮。
为了照顾男友付思宇沈渔买了11点半的车票,大中午的坐车是件很困扰的事,但付思宇不觉得,彼时的他还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全然忘记了在车站等待自己的沈渔,等到老妈敲门让他吃午饭的时候他才从梦中惊醒。
但他依旧没有记得沈渔,将被子从老妈手里夺过来之后翻了个身,懒懒的说:“我不吃了,昨晚和李程他们玩得晚,我现在只想睡觉,求求你了,老妈~”
付思宇老妈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外面走了几步之后折了回来。
“你手机响了好久了,要睡觉的话把闹钟关了吧。”
付思宇眯着眼,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迷蒙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现在已经是12点半,自己错过了十个闹钟,更要命的是有三个来自沈渔的未接来电。
完蛋了。
付思宇翻身坐了起来,头脑异常的清醒。
连忙播了沈渔的电话,接通了,但里面的人没有说话,只能听见电流的滋滋声。
付思宇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你,走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发出一个淡淡的嗯声。
付思宇使劲的揉了揉头发,焦急地说:“对不起,我睡过头了,你在车站等我,我马上起床去找你。”
没等沈渔说话,付思宇一把扔掉手机,连滚带爬的往卫生间走去。
沈渔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勾起的弧度多多少少带点苦涩,对于付思宇的不守承诺失望中带着点自我的嘲弄,原本就不应该有任何的期待。
她回过神的时候余光瞥到旁边的人,惊讶的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沈渔端正着自己的坐姿,转头望向窗外渐行渐远的风景,那个人是在看窗外吧。
车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到达z市,它对于沈渔来说完全陌生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巡视一番之后沈渔找到了z大的校车,放好行李上去的时候才发现,方才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正好坐在校车最后正中的位置上。
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仍能看到他笔直立体的鼻,淡漠的唇和精致的下巴。
他戴着耳机,双手交握叠放在膝盖上,自然而然的在周围升起一股肃穆的感觉。
沈渔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才想到了形容那个男人的话,像是参加一场葬礼的人。
车站离学校并不是很远,等到学校的时候正好遇到迎新的学长收拾东西。
沈渔小跑到学院迎新区,脸颊微红。
“抱歉,现在还可以报道吗?”沈渔说的话很急,正在收拾东西的人身子顿了一下,一边从那堆杂物里找东西一边抱怨。
“唉,你们为什么不能早点——”抱怨声在抬头对上沈渔脸的刹那停住。
沈渔有些窘迫的看着他。
“唉,可以当然可以。”穿着红马甲的男生咧着嘴角,那个笑容则让沈渔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手推了推眼镜,尴尬的笑了笑,把入学通知书和身份证递给了红马甲男生,余光瞥到周围的人正在看自己。
沈渔垂下眸,正好看到自己的名字,往下一扫,长长的花名册里,自己的“女”是如此的突出。
红马甲登记好之后把东西递给沈渔,笑得殷勤,“水卡,和保险在你后面那栋楼办。”
沈渔礼貌地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往后走,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的人咯咯咯的笑声,依稀听到男生说:“兄弟们,兄弟们,我们院今年来了好多漂亮妹子,没骗你们,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沈渔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拖着行李箱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男生此时也正好回过头,晶莹透亮的眸子闪过无人察觉的惊喜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