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都是你们污蔑本官,你们这群刁民!”
到了此刻骆鹤飞仍抱着希望满口否认,他不想就这么死了,他正壮年还有那么多银子,那位大人一定不会舍弃他。
啪!
张洞庭一巴掌甩过去,居高临下的目光里满是轻蔑。
“刁民?”
“若没你口中的刁民,何来你独享其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才落得如此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骆鹤飞疯狂摇头,身子往后缩去。
“你不能杀我,我能在幽州八年不升不降是因为我身后有人,你要杀了我那位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如你来说说,你身后那位能大得过定国公么?”
张洞庭一脸嘲弄,是骇破了胆开始慌了神吗?
他倒是很想知道骆鹤飞身后是哪位大人物,敢犯此天怒人怨的事,有没有想过怎么死?
“那位……”
说出两字骆鹤飞突然癫狂一笑。
“你是想诈我吗?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等到了京都,那位……”
铮!
剑出鞘,一剑飘红。
噗呲!
“啊你!”
骆鹤飞脸上笑容被痛苦代替,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感觉马上就会死去。
“刚才我便说了,不会让你那么便宜的死了。”
此刻那张还带着少年稚嫩的笑意,只让骆鹤飞遍体生寒。
然而这只是开始!
“有金,让钱术尝尝你的手段,他不是最得意自己的武功么?”
“是!”
王有金打出几道内力入钱术体内,噬骨刮肉的痛顿时席卷其身,钱术被痛的鬼哭狼嚎,骆鹤飞紧随其后惨叫出声。
一剑又一剑避开了所有的致命伤,让他感受到体内血液流逝的同时却不致命,这一刻他突然懂得一个道理。
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明知要死,眼睁睁的感受自己的死亡,又不知受尽多少折磨,何时死的未知才最可怕!
偏偏,他还无法自尽!
两条带血的舌头丢在地上,钱骆二人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时同时想到自尽保个全尸,只是这样的机会张洞庭不会给他们。
而他们也没想到张洞庭残忍到不给他们任何争辩的机会,甚至不需要他们伏法,似乎他们被抓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折磨。
“卖官鬻爵霍乱朝纲!”
“私吞赋税动摇国本!”
“草菅人命……欺压百姓……侵占良田……”
一桩桩一件件,随着一剑又一剑的刺出从张洞庭口中冷冽吐出。
直至……
“为一己私利残害忠良,侮辱其家眷寒天下将士心,致使高丽抢占幽州半数城池,骆鹤飞你罪大恶极,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剑出,脖颈两侧鲜血直流,张洞庭没有要骆鹤飞的命,却要他眼睁睁的等着死亡降临!
“啊啊啊唔唔……”
钱术被折磨的满地打滚,没了舌头的他痛苦哀嚎。
“下发军械偷工减料,害得辛鸣及五千将士血战戾河,为大梁、为幽州、为你们死战不归,钱术你死千万次也罪该当斩!”
一剑划过,鲜血染了盔甲,黑色甲胄上的猛虎发怒似要活过来一样。
张洞庭闭上眼,长叹一声。
“他们,本不会死……”
这一刻,三千亲卫肃然起敬,三千私兵愧疚的低下头,无数百姓沉默了。
要说幽州还有没有清官,有,早已化作枯骨。
要说幽州还有没有不与钱骆同流合污的人,有,也已血撒戾河,那位真正心有百姓,却没躲过暗箭算计的辛将军!
钱骆二人伏诛,压在老百姓心头的大山终于挪开了,本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他们从最开始的疯狂喊杀,亲眼见二人下场的快意,再到因张洞庭残忍手段升起的惊恐,最后则是对辛鸣的愧疚。
“是小老儿没用,辛将军每月都去看小老儿,他出了事我却不敢站出来护他族人,小老儿有罪啊!”
“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寒窗苦读三年是辛将军一直激励我,让我没有放弃赶京赴考的希望,可我学的仁义礼智信却不敢去为辛将军鸣冤,我也有罪!”
“辛将军在世接济我等,他冤死我等无人为他伸冤,还看着他的妻女受辱,我等愧为人,求大人为辛将军正名!”
“求大人为辛将军正名!!”
一声起万声叠,百姓们纷纷跪拜在地痛苦请愿。
钱骆掌管的幽州看不到太阳,他们不敢做这做那也怕,辛鸣战死的消息传来他们悉数不认同,却也不敢声张,那是八年内被压迫的骨子里形成的惧意,已深入骨髓!
如今那股惧怕当面被斩断,如同提着他们的丝线被隔裂,一朝自由只把心中冤诉说。
而这其中,不以官身贬人低,帮助他们良多的辛鸣是他们心里最大的冤。
大梁官员万万计,唯有辛鸣这个本该日子过的惬意的游击将军,散尽家财一心为百姓,他本可以视而不见,他本可以乘上钱骆二人的大船……
然他却是少吃一粒米,也要救一名活不下去的幽州百姓,五品游击将军一家三十多口挤在贫民窑里的二进小院内,丫鬟仆从不见半个,族人去跑堂、去上工赚钱维持家用。
何止辛鸣对他们有恩,是整个辛家对他们都有恩,然而他们因为惧怕,选择了沉默!
“沉冤昭雪,百姓恸哭,辛鸣在天有灵应该宽慰了。”
霍振喃喃低语,张世超闻言默不作声。
人死如灯灭,哪管身后事,何况若非乖孙儿路过虎啸山,他此来只为退敌,给了钱骆二人时间,恐怕这件事延后又生出多重变化。
又或者,碍着辛鸣曾在他手底下当差,二人会生出另类心思,也坑他一把都是说不定的。
“派人看守此处,点五百人随我去逍遥楼。”
“是!”
王有金刚要去点兵,张士德一马当先冲出来。
“大人,我愿随您前往。”
“大人,我也愿随您前往!”
顾学明、张怀恩、许畅秀、于洋,还有其余八名玄武卫不落人后,唯独想上前的霍振失了先机,又不想表现的阿谀奉承而原地不动。
“你不去?”
“钱骆二人伏诛,后续还有一系列事,末将就留在老国公身边搭把手,总不能都跟去逍遥楼。”
张世超听罢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没有点破霍振是要面子。
逍遥楼是幽州地界出了名的销金窟,也是占地面积最大的青楼,只一楼便占了将近半街土地,可见其内里有多奢靡。
别地青楼多是晚上热闹,逍遥楼内中包含项目繁多,骰子牌九、投壶斗兽、吟诗作对、鸳鸯戏水应有尽有。
能超出礼制所建规模之大,也是因身后有钱骆二人撑腰,当然也为他二人赚来了大量银钱,而这天,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封锁所有出口,敢逃跑的腿先打断,不论身份。”
“是!”
五百人齐声喝,吸引了逍遥楼内一些人探窗来看,不过白日里还出入楼内的多是官宦子弟,要么就是钱骆二人贼船上的同伙。
他们早就见识了二人在幽州一手遮天,所以并不见慌张,只当是骆鹤飞派人来敲打逍遥楼楼主了。
“这两年楼主越做越大,是愈发难管教了,骆知府竟派了这么多人来,看来今儿有好戏看了。”
“嘿,我们只管快活我们的,美人继续给爷倒酒,今儿爷可是带足了金两,用罢膳就和你们大战三百回合。”
死到临头不自知,还道是快活似神仙。
一百人留守在外严防死守,张洞庭带着四百人闯进去。
“哎呦爷看着面生啊,不知道有没有相熟的姐儿,咱们逍遥楼可不赊账,你们这么多人进来入场费……”
唰!
张洞庭抽剑架在龟公脖子上,神情戏谑。
“你的人头,能不能抵入场费?”
龟公双股一紧,眼神乱瞟,咽了咽喉咙强壮镇定。
“这位爷,我们楼主和知府大人关系匪浅,就算你们是奉知府命来,也得考虑下这么多人进去会不会打搅了楼内生意,坏了知府好事?”
看着不显的大堂里三三两两的人驻足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还有的开始下注是张洞庭先认怂放下手中剑,还是龟公先低头服软。
张洞庭目光扫视一圈,逍遥楼内入场其貌不扬,周边走廊纵横交错深不见拐角,不知道藏了多少污垢。
“我有说我是骆鹤飞的人么?”
歪了歪头,手腕用力削去。
咚!
双眼大睁的龟公人首分离,死不瞑目。
空气沉默一瞬,旋即爆发出凄厉的尖叫,嘈杂中张洞庭勾唇一笑。
现在,才是杀戮盛宴!
张洞庭高举染血长剑。
“跪地投降不杀!”
“跪地投降不杀!!”
“跪地投降……”
四百亲卫同时抽剑向天暴喝,迸发出从血海与尸山里踏出来的杀气,凝聚成一股滔天杀意直荡逍遥楼。
饶是如此,能上三楼的人仍有人浑不在意,一心匍匐律动。
“辛祈,你已经不是将军之女,现在你是罪人之女,能不能脱离苦海就是爷一句话的事。”
青年低头看着身下倔强的少女,一手掐着她纤细的脖子,脸上尽是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