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烦躁过后,江鸢迅速进入了她最擅长的、绝对专注的解谜状态。
既然这是一道“看图猜谜”,那就一定有迹可循。
沈确不是一个会故弄玄虚的人,他设置的每一个障碍,都有其内在的逻辑和目的。
这面镜子,无法清晰成像。
这就是最关键的、也是唯一的已知条件。
为什么会无法成像?
江鸢首先排除了最简单的可能性——图片本身模糊。
以沈确的技术,他绝不可能上传一张低质量的图片。这种模糊,是镜子本身的特性。
那么,一面古代的青铜镜,为什么会无法成像?
江鸢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开始进行疯狂的实验。
她找出自己收藏的几面汉代铜镜的复制品,试图重现图片上的那种“吸光”效果。
她尝试了各种光源。从刺眼的LED强光灯,到柔和的白炽灯,再到能让荧光剂现形的紫外线灯她不断地变换着光源的种类、强度和照射角度,但结果都一样。
那些复制品铜镜,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和工艺问题,成像早已不如玻璃镜清晰,但它们依然能反射出模糊的、朦胧的轮廓和光影。
没有一面,能像图片上那面“黑洞”一样,将所有光线,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不是光的问题”
江鸢的眉头紧锁,她立刻转向了第二个可能性——镜面本身。
古人制作铜镜,为了让其光亮如新,会在研磨好的青铜镜面上,涂上一层以锡为主的化合物,类似于现代的“镀层”。
难道,是这层“镀层”的配方有问题?
江鸢立刻扎进了工作室那三面墙的书海里,开始疯狂地查阅所有关于古代铜镜制作工艺的文献。
从《考工记》,到《博物志》,再到各种冷门的、近现代的考古发掘报告
她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线索。
时间就在这种枯燥而专注的查阅中,飞速流逝。
两天后,依旧一无所获。
江鸢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就在她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顾思源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过来。
电话里,顾思源的声音,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心。
“江小姐,听说你前天遇到抢劫了?你没事吧?”
消息传得还真快。
江鸢的心里,闪过一丝警惕。
“一点小意外,让顾专家见笑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人没事就好。”顾思源在那边顿了顿,然后切入了正题,“我听李队说,你最近似乎把自己关起来了,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江鸢的心,微微一动。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面令人抓狂的镜子,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或许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顾专家,我确实遇到了一个难题。我在研究一张古代铜镜的图片,那面镜子,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特性,它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我查了很多资料,都找不到相关的记载。”
“哦?不反光?”顾思源的语气,立刻充满了浓厚的兴趣,“这倒是非常罕见。方便把图片发给我看看吗?”
江鸢犹豫了。
她不想将沈确留下的核心线索,暴露给这个立场不明的“盟友”。
“图片不太方便。”她婉言谢绝,“不过,我想请教一下顾专家,以你们省鉴定中心的技术,有没有什么设备,可以分析出这种‘不反光’现象背后的物理原因?”
顾思源在那边,似乎轻笑了一声。
“你可问对人了,江小姐。我们中心,前不久刚刚从德国引进了一台顶配的‘高光谱成像仪’。它可以通过分析物体表面反射的不同波段的光谱信息,来反推出该物体的材质成分和表面涂层。别说是一面不反光的镜子,就算是一张被涂黑的纸,它都能分析出下面原本写了什么字。怎么样,有兴趣过来,亲自试试吗?”
他的邀请,充满了诱惑力。
顶配的尖端设备,足以解决她眼下所有的困惑。
江鸢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个“好”字。
但,就在话到嘴边的前一秒,她猛地,刹住了车。
不对!
沈确设置的谜题,绝不可能,依赖于她无法获得的尖端设备。
从“三维坐标”,到“历史典故”,他之前的所有谜题,考验的都是她的知识、她的智慧、以及他们两人之间独有的默契。
他是在跟她“对话”,而不是在给她设置一个她无法独立完成的“技术壁垒”。
如果这个谜题,需要借助一台全省只有一台的、顶级的“光谱成像仪”才能解开,那这个谜题本身,就失去了意义。
沈确,绝不会这么做。
想通了这一点,江鸢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对着电话,用一种带着些许歉意的、婉转的语气,说道:
“顾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更倾向于,用我们这些‘老古董’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毕竟,如果什么难题,都要依赖冰冷的机器,那我们这些‘人脑’,不就显得太没用了吗?”
她再一次,拒绝了顾思源递过来的、那条看似无比轻松的捷径。
因为她相信沈确。
她相信,答案,一定就藏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只是还没有找到那把正确的钥匙而已。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