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死亡之舞

换源:

  “青龙。”

江鸢看着屏幕上那个张扬舞爪的图腾,低声念出了它的名字。

玄武、白虎、朱雀、青龙。

东方甲乙木,主春,主生,主权势与尊贵。

四神印,终于在她眼前,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凑齐了。

这本该是一个令人振奋的、里程碑式的时刻。但江鸢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感,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四,在中国古代的语境里,常常代表着一个“完整”的循环。四季、四方,皆是如此。

而现在,沈确将第四枚印,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意味着什么?

是意味着,他手里所有的牌,都已经打出。所有的秘密,即将揭晓。

也意味着,这盘棋,已经走到了最惊心动魄的、收官前的“中盘对杀”阶段!

再往前一步,就是图穷匕见,是你死我活。

江鸢将目光,从那个霸气的青龙图腾上,缓缓移开,落在了那尊作为谜题本身的、唐三彩舞女俑上。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锐利。

她开始以一个顶级修复师和鉴定师的视角,对这张超高清晰度的图片,进行“数码解剖”。

首先,是釉色。典型的唐三彩“南红北绿”,以黄、绿、白三色为主调,其间点缀着璀璨的钴蓝。釉色自然流淌,互相浸润,在交融处,形成了美妙的、如晚霞般的过渡色。釉面的开片,细密、均匀,如同冬天冰裂的湖面,充满了时间的沉淀感。从釉色和开片来看,这无疑是一件巅峰时期的、出自中原官窑的绝品。

然后,是胎体。透过釉面,可以依稀看到其白色的陶胎。根据图片右下角的标尺和她自己的经验,江鸢迅速判断出,这尊舞女俑,高度约在四十厘米左右,胎体厚重,造型饱满,符合盛唐时期“丰腴”的审美风尚。舞女俑的发髻、五官、衣褶,线条流畅,一气呵成,无不彰显着大唐盛世那雍容、自信的皇家气度。

这是一件,从任何角度看,都堪称完美的艺术品。

除了那个诡异的、画蛇添足般的“兰花指”。

江鸢将图片,放大,再放大。

那个翘起的、不合时宜的兰花指,就那么突兀地、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这绝不是失误。

江鸢百分之百可以肯定。

没有任何一个顶级的工匠,会在一件堪称完美的“毕业作品”上,留下这么一个低级、可笑、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败笔。

这是一种宣言。

一种充满了攻击性的、类似于“到此一游”的涂鸦。

一种,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签名。

沈确,他想通过这个错误的、死亡的“舞蹈”,告诉她什么?

江鸢关闭了网页。

她没有立刻投入到资料的查阅中,而是站起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霖州市繁华的夜景。无数的灯火,汇聚成一片璀奇的、流动的光之海洋。

在这片看似和平、璀璨的灯海之下,正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与阴谋?

而沈确,他又在哪里?

是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对着电脑,紧张地关注着自己的每一步动向?还是正奔波在另一条危险的、不为人知的战线上?

他过得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那次在潘家园受的伤,处理了吗?

七年了,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鸢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的酸楚。

她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危险重重。

但和沈确所面临的处境相比,自己这点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他才是那个,真正在地狱里,在刀尖上,行走了七年的人。

而自己,不过是在他的指引和守护之下,走在一条相对安全的、被他清理过的道路上。

这个认知,让江鸢感到羞愧,也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不能再仅仅是“解谜”了。

她必须,要做得更多。

她要像一个真正的“盟友”那样,去思考,去布局,去为即将到来的、最终的决战,做好一切准备。

她开始冷静地、一条一条地,梳理自己手中的“牌”。

林曼,是她安插在敌人心脏的“眼睛”,能为她提供最关键的内部情报。

顾思源,是游离在棋盘之外的“变数”,他立场不明,但资源雄厚,可以作为关键时刻的“奇兵”来使用。

恩师陈教授,是学术界的泰山北斗,虽然暂时无法理解她,但一旦她能拿出铁证,他将是那个能一锤定音、在舆论和学界,为他们争取到最大支持的“王牌”。

而她自己

江鸢低头,看着自己在玻璃窗上的倒影。

那个倒影,眼神清亮,面容坚定。

她,是沈确选定的、唯一的“执棋人”。

是所有线索的汇集点,是所有力量的凝聚核心,更是那把即将在决战时刻,刺出最致命一击的、锋利的“尖刀”!

“沈确,”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玻璃上自己冰冷的倒影,仿佛,能透过这层薄薄的玻璃,触碰到那个远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的灵魂。

“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等着我。”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战斗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