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胜心,是治愈一切矫情的最佳良药。
前一秒还沉浸在自怨自艾情绪里的江鸢,在看清那条挑衅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注入了一支强心针,所有的颓靡和伤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近乎于沸腾的战意。
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快步走进公寓最深处的工作室。
这里,是她的绝对领域。
三面墙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各种艰涩难懂的考古学专著和修复文献。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精密的修复工具。而正对着门的,则是一套顶配的图形工作站,三块巨大的4K显示器,如同三扇通往数字世界的窗户,正幽幽地亮着光。
江鸢坐到电脑前,戴上一副防蓝光的金丝眼镜,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慵懒的美人,切换成了冷静、专注的学者。
她调出加密云盘里那些高清照片,一张张地仔细审视。
“沈确,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兴奋。像一场迟到了七年的、棋逢对手的博弈,终于,摆上了棋盘。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锁定在了那几根丑陋的金属支架上。
这东西,是沈确亲手装上去的,是他留下的最主要的“犯罪证据”。
如果里面藏着信息,那一定就在这里。
她将一张支架的特写照片导入专业图像处理软件,滤掉多余的光影,将对比度拉到最大。
很快,她就发现了异常。
那些支架的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的、看似在安装过程中不小心留下的划痕。
但江鸢知道,以沈确那种连指纹都要擦干净的强迫症性格,绝不可能留下这么“粗心”的痕迹。
他是在用这种“不完美”,来传递“完美”的信息。还是那个熟悉的、又臭屁又自负的混蛋。
这些划痕,是故意的!
她将所有划痕进行锐化和描边,一串串长短不一、角度各异的线条立刻清晰地呈现在屏幕上。
是密码!
江鸢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尝试了摩斯电码、费纳姆密码、甚至是大学时他们一起研究过的几种古代密文,但都对不上。
这些线条,就像鬼画符一样,毫无逻辑。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所有的尝试都宣告失败。
一股熟悉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就好像当年他们一起玩鲁班锁,她总是被他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思路给绕得晕头转向。
“不对……不对……”江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靠在椅背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二维的平面,信息量太少了。如果是你,沈确,你绝不会用这么低效的方式。”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被遗忘了很久的画面。
大二那年冬天,霖州下了十年不遇的大雪。他们被困在修复室里,百无聊赖,沈确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用红木做的、九十九连环的复杂榫卯结构模型,非要拉着她比赛谁先解开。
她用常规的二维思路想了很久都毫无头绪,最后气得差点把模型给砸了。而他,只是笑着,用指尖轻轻敲了敲那个模型,对她说:
“鸢鸢,别总盯着一个面看。你站起来,从上往下看,把它当成一座……需要你走进去的迷宫。”
那一瞬间,她茅塞顿开。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根支架复杂的、如同蜘蛛腿般的结构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她。
这不是平面的!不是平面的!他从来就不屑于玩平面的游戏!
这是三维的!
这些划痕,必须在立体的空间结构中,从一个特定的角度去看,才能呈现出它本来的面目!
想通了这一点,江鸢立刻启动了旁边的三维建模软件。
这是一项极其繁琐浩大的工程。她需要根据照片上那几十个拍摄角度,在虚拟空间中,将那根不规则的支架,以一比一的比例,精准地复刻出来。
尺寸、角度、弧度,不能有哪怕零点一毫米的误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城市陷入了沉睡。
而这间小小的公寓里,键盘的敲击声和鼠标的点击声,却如同最激烈的鼓点,从未停歇。
江鸢完全沉浸了进去,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聚焦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终于,在耗费了整整四个小时后,一个和照片上别无二致的、复杂的虚拟金属支架模型,悬浮在了屏幕中央。
江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开始进行最后一步。
她将那些描摹下来的“鬼画符”,像贴图一样,精准地覆盖到模型的表面。
然后,她开始在三维视图中,缓缓地、一帧一帧地,旋转那个模型。
屏幕上,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随着模型的转动,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它们不断地靠近、分离、重组。
就在模型旋转到南偏东三十七度,俯视角二十五度的时候——
奇迹,发生了。
所有看似毫无关联的线条,在那一瞬间,从那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看过去,完美地拼接在了一起!
它们不再是鬼画符,而是组成了一行清晰无比的、带着金属冷硬质感的数字!
一串经纬度坐标!
江鸢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手,将这串坐标输入到在线地图里,按下了搜索键。
地图迅速放大、定位。
一个鲜红色的图钉,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
——霖州市立博物馆,B展厅。
江鸢看着那个红点,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知道了。
她知道沈确想干什么了。
他根本不是在求救。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她,向警方,炫耀他的“杰作”!
他像一个顶级的、充满了恶趣味的魔术师,先把一件赃物送到聚光灯下,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然后再用一道只有她能解开的谜题,预告下一个舞台的地点。
他花了七年,就为了给她出这么一道……该死的、傲慢的、却又……无懈可击的难题吗?
B展厅那里陈列的,正是霖州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这个疯子!
他是在挑衅!他在用他那该死的、傲慢的智商,嘲笑着所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
“沈确。”
江鸢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手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但她的眼底深处,除了滔天的怒火,却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悸与……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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