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爱你

换源:

  对一座城市的遗忘是缓慢的。正如晁小妙,她的一场无望的爱情。

十月的阳光从不暧昧。刘伟宁1.84的身高,瘦,站在马路边,恍如一棵挺直的白杨树。他银灰色的风衣敞开扣子,散在腰间的飘带随着风微微飘动。皮肤是那种有点透明的苍白,但是一双眼睛偶尔的光芒,冲淡了雪白皮肤带来的软弱感,只是,他眼睛里更多的是迷离的恍惚。黑而浓密的卷发,整齐干净。高挺的鼻梁,使得眼窝稍陷,颇有西方男人的味道。

漂亮!这是第一眼看到他的印象。漂亮这个词很少用到男人身上。但是,用在他身上不会感觉别扭。现在的词就叫:颜值担当小鲜肉,盛世美颜的男子。

他在等晁小妙。

晁小妙从对面过来了,拉起刘伟宁的手,走进路边的校区。从背影看过去,他更像一个被动的大孩子,安安静静地随行着,在她侧身相看的笑颜中,一个无所适从的笑容轻淡的孩子。

正是暑假,没有了学生的校园格外安静。晁小妙是这个中学的教师,刚刚从师范学院毕业分配至此一年时间。

安静的校园里,前排是一座四层教学楼,空荡荡地。操场就位于楼下。隔着操场,一片小树林的后边,是一座三层的教师职工住宿楼。晁小妙就住在一楼的一间。

单身宿舍,算得上狭小的房间,除了一张靠着后墙的单人床,用布帘拉着阻隔起来,外边就是一张办公课桌。备课书本是必要的,还放置了书法练习的笔墨纸张。忘了,晁小妙别看是女孩,书法却是“门里出身”,从小跟着擅长书法的老爸写得一手好楷书,令人赞叹。

晁小妙小时侯却最不喜欢书法,每天放学后,别的同学都在开心玩耍,她却被刻板的老爸逼着练书法一个小时,练得烦了,不过也因此,一通百通,写得一手好的钢笔字。直到毕业了,从事教师工作了,在黑板上一出手,就是一版漂亮的板书,连校长也为之赞叹,她这才感觉到老爸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所以,时时拿出笔墨,写几页字帖,自我娱乐自我欣赏一下,许是时间太多,感情太寂寞,直到遇到刘伟宁,这个让她一下子陷进爱情里的男人。

深秋的风已有凉意。风起的时候,会有干枯的失却水分的叶子轻旋着落下,刘伟宁和晁小妙漫步在叶子和荒草铺满的林间。他们拥抱,是那种不管不顾的相拥。

我那时就站在三楼,透过玻璃窗子看到了这热烈的一幕,不禁脸红心跳。一阵大风刮来,树叶纷纷飘落,这两个相亲着的人,也被旋转的落叶包围,脚下的风不断掀起他们的衣角,树上的叶子还在不断地落下。偷窥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不是一场爱情,更像是一场自然的葬礼。这一对忘情的恋人,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季节、这样的环境?难道他们不知道教职员工楼上会有多少双偷窥的眼睛?难道这是一场爱情的宣示、是一场表演的爱情?而观众,需要是谁呢?

晁小妙拉着刘伟宁的手,走到书桌前。

有多久没有动这些笔墨了?晁小妙一时有些恍惚。这些天,眼里心里全是刘伟宁,哪里还想得起这些,即使看到,哪里还能静下心来,楷书是需要提笔静气的。

“女少为妙”,部首与偏旁的有趣组合,这是老爸为她起名字的由来,也是真实喜悦的表达。她已经有了两个哥哥,老爸特别喜欢女儿,那时计划生育政策刚刚开始,她来得正是时候,老爸喜不自胜。

“我爱你,就像部首爱着改变命运的偏旁”,晁小妙热烈盯着刘伟宁的眼睛,语言脱口而出。

刘伟宁用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支香烟,徐徐吐出一口,弹掉烟灰之后,巧妙地借来用了英语的语素:“我爱你,就像词缀爱着宿命的词根”。

他的脸在袅袅的烟雾后面,一时间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