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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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脑勺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如同一记重锤,瞬间将我从混沌中敲醒。我猛地睁开双眼,刹那间,视野里满是那妖异的紫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诡异的色调所笼罩。与此同时,一股带着腐腥味的液体正顺着我的太阳穴缓缓往下流淌,那黏腻的触感让我一阵恶心。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还好,触碰到的是温热的鲜血,而不是那些六条腿怪物令人作呕的分泌物。

借着这妖异的紫月之光,那怪物的轮廓逐渐在我眼前清晰起来。它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强行拉长的帝王蟹,可那甲壳上覆盖的并非坚硬的外壳,而是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着的黑色肉膜。它的十二对节肢生长得毫无规律,完全不对称,就像是被随意拼凑起来的残肢。有的节肢覆盖着昆虫般的几丁质外壳,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而有的则裸露着猩红的肌腱,仿佛还在微微跳动,昭示着某种未知的生命力。最前端的两对附肢已经进化成了镰刀状的骨刃,锋刃上还挂着半腐烂的兽尸,随着它缓慢地移动,腐肉“簌簌”地掉落,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它的头部……如果那团嵌着六只复眼的肉瘤能被称作头部的话,突然间毫无预兆地转向了我的方向。紧接着,它的口器像剥开的石榴般“哗”地裂开,露出了七层环形分布的利齿,每一层都在以一种逆向的方式疯狂旋转着,那“咔咔”的声音仿佛是死神的低语,让人胆寒。

我惊恐万分,下意识地死死咬住冲锋衣的领口,嘴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那味道在舌尖肆意漫开,提醒着我此刻处境的危险。与此同时,腰间的GPS定位仪疯狂闪烁着“NOSIGNAL”,那不停跳动的字母仿佛是绝望的呐喊;而指南针也像喝醉了酒一般,毫无规律地转着圈,仿佛这片诡异的土地根本不存在方向。我慌乱地扯开卡在肩带里的急救毯,用力过猛,压到了地上的苔藓,那些苔藓被压出的荧光汁液沾满了我的双手,在这紫色月光的映照下,泛着磷火般幽蓝的光,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我心中明白,这里绝对不是婆罗洲,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我所知晓的维度。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三百米外的山脊线上,有黑影正在缓缓移动。那东西的轮廓,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科考队里那个日本小子曾经炫耀过的怪兽模型——隆起的背甲上覆盖着尖锐的骨刺,随着它十二对节肢同时摆动,地面上堆积的腐叶如同遭遇地震一般,“簌簌”地震颤起来。恐惧如潮水般向我袭来,我再次死死咬住冲锋衣领口,血腥味愈发浓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在这无尽的恐惧中保持一丝清醒。

突然,背包侧袋的战术手电毫无征兆地变得烫手,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点燃。就在那怪物的第三对附肢突然转向我的瞬间,我来不及多想,拼尽全力扑向最近的一棵乔木。树干上交错的鳞状纹路十分硌人,狠狠抵在我的肋骨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与此同时,某种粘稠的树脂正从树干的裂缝里缓缓渗出,转眼间就把我的冲锋衣前襟牢牢地黏在了树皮上。

“沙沙——”

我的右耳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响动。出于本能,我迅速伸手摸向腰间的瑞典猎刀,然而,我的手却碰到了一条滑腻的“藤蔓”。那东西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触碰,猛地收缩起来,随即露出了环形分布的利齿,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宛如恶魔的微笑。我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真正的藤蔓绝对不会在截面长出七只诡异的眼睛。我像触电一般迅速缩回手,眼睁睁地看着这条伪装成植物的恐怖捕食者扭动着身体,缓缓钻入腐殖层,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内衫,仿佛一层冰冷的铠甲贴在身上。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亮了几分。

一轮白色的月亮,如同一颗被随意丢弃的玻璃弹珠,静静地悬在了紫色巨月的旁边。双月交汇的光线,如同梦幻般洒落在整个丛林,让这片丛林瞬间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水族馆——发光的蕨类植物像是海底的珊瑚,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半透明的飞虫如同灵动的水母,在光影中穿梭;而远处山脊线上,更多的黑影突然立起,像是一群隐匿在黑暗中的幽灵,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

“郭梓潼,二十八岁,国际探险队成员...”我对着空气,声音颤抖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机械地背诵着自己的简历,试图借此平复内心如波涛般汹涌的恐惧,“上个月刚在婆罗洲洞穴救出三个驴友...”

就在这时,我的左手突然摸到了一种金属质感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跌落在苔藓里的水壶,壶身上还留着玛利亚开玩笑时刻下的“黄金猎人”涂鸦。阿根廷女人那爽朗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而我们本应该在那阳光明媚的沙滩上,挖掘那艘潜艇的残骸,享受探险的乐趣。然而此刻,我却身处这未知而恐怖的世界,生死未卜。

当紫色月亮缓缓移到天顶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第一处人类存在的痕迹。

在溪边的岩石上,有几道凹槽,它们的形状太过规整,显然是经过工具精心打磨而成。我顺着一条被踩踏出的兽径小心翼翼地前行,大约两公里后,一股浓烈的腐肉味扑鼻而来,熏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强忍着恶心,拨开巨型蕨类植物的枝叶。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胃袋狠狠抽搐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

眼前的场景,宛如一场噩梦——五具尸体呈放射状排列在空地上。三个成年男性的腹腔被残忍地剖开,他们的内脏被摆放成了一个诡异的螺旋图案,仿佛是某种邪恶仪式的祭品。旁边是一个怀抱婴儿的女性,她的颈椎以一种扭曲得近乎畸形的角度耷拉着,很明显是被人活活拧断的。而所有人的额头,都有着相同的靛蓝纹身:三个同心圆套着波浪线,那神秘而诡异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恐怖故事。

我惊恐地倒退着离开这个如同屠宰场般的地方,突然,后腰猛地撞上了一个硬物。我慌乱地转身,只见三支骨矛同时抵住了我的喉咙,冰冷的矛尖几乎要刺破我的皮肤。

火把的光摇曳着,照亮了猎手们涂满荧光涂料的脸。其中最壮实的那个男人,用矛尖挑开了我冲锋衣的拉链。当他盯着我手腕上的G-Shock手表,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时,我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尚未发明文字的原始文明。

他们粗暴地押着我,穿过一片散发着磷光的蘑菇林。走着走着,领头的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双月做出祈祷的手势。趁着这个机会,我赶忙观察起这些“人”——他们的护腕是用兽皮鞣制而成,项链则是由一片片骨片串成,而矛尖上镶嵌的黑曜石,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透着一股原始而野蛮的气息。然而,还没等我观察太久,下一秒,矛柄就狠狠砸在了我的膝窝,我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在黎明前,我们终于到达了他们的部落。此时,我的冲锋衣已经被树脂和荧光汁液染得五颜六色,像是一件奇特的迷彩服。只见二十多座树屋高高地架在红杉树上,树皮凿出的阶梯呈螺旋状上升,宛如通往未知世界的神秘通道。当我被推搡着跪在中央空地时,至少五十个土著迅速围拢过来,将我团团围住。

女人们的头发里编着昆虫的鞘翅,她们走动时,那些鞘翅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响声。一位穿着羽毛斗篷的老者,从他的气质和众人对他的态度来看,显然是这个部落的酋长。他从陶罐里舀出一勺腥臭的液体,“哗”地泼在我脚下。人群见状,立刻惊慌地后退,孩子们则开始大声重复着某个音节:“库鲁!库鲁!”

这场审判仪式一直持续到日蚀降临。当阴影缓缓吞没白色月亮时,突然,树屋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尖叫,打破了这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一个孕妇摔倒在平台上,鲜血顺着木板的缝隙一滴一滴地落下,很快就滴成了一条红线。一位打扮得像女巫医的老妇人赶忙挤了过去,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发出了一声哀鸣。

就在这时,我背包里的急救包突然变得滚烫,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急切地想要挣脱出来。我心中一动,指着孕妇,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胸口,试图向他们表达我想要救人的意愿。在骨矛的监视下,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那摇摇欲坠的梯子。

当我来到孕妇身边时,发现她下体正大量出血,瞳孔已经开始扩散,这明显是典型的胎盘早剥症状。情况万分危急,每一秒都关乎着两条生命的存亡。

我迅速伸手去拿止血纱布,然而,女巫医却突然冲了过来,手中的骨针差点扎穿我的手背。

“救人!”我焦急地指着医疗包,又指了指孕妇,最后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意思。酋长的骨刀此时就停在我咽喉半寸的地方,只要他轻轻一动,我就可能命丧黄泉。

孕妇的尖叫声已经变得微弱,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肤上布满了深紫色的血管纹路,那些纹路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妊娠纹,倒更像是某种寄生菌丝的脉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让开!”我心急如焚,顾不上那么多,用力推开挡路的女巫医,迅速从急救包里抽出无菌手套。部落里的人群见状,爆发出一阵怒吼,几个战士立刻将骨矛抵住我的后颈,只要我再有任何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酋长也用某种喉音语言厉声呵斥着,但此时的我根本没时间去解读他的意思。

产妇的瞳孔已经扩散得几乎看不见了,脉搏也微弱到几乎消失,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我当机立断,扯开她的兽皮裙,露出鼓胀的腹部。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消毒了,再犹豫下去,两条生命都将不保。

“按住她!”我朝着人群大声吼叫,我的声音在这陌生的喉音语言环境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酋长女儿——那个编着发光甲虫头饰的年轻女性——突然冲了上来。她身上只裹着一块未经鞣制的兽皮,由于动作过于剧烈,粗糙的系带在瞬间崩开。紫月的光透过树屋的缝隙洒了进来,正好照在她裸露的胸膛上。她皮肤上涂抹的荧光苔藓汁液还在幽幽发亮,勾勒出她起伏的曲线。然而,下一秒,鲜血就溅了上去——产妇的突然痉挛让切口偏离了预定位置,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我赶紧移开视线,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这里可不是现代医院的无菌手术室,没有明亮的无影灯,没有能减轻痛苦的麻醉剂,甚至连干净的纱布都所剩无几。我能依靠的,只有一柄瑞士军刀、一双手套,以及我作为探险队员所积累的有限医疗知识,还有一个正在大出血的女人。

酋长女儿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暴露,她用全身的重量死死压住产妇的肩膀,膝盖用力顶住产妇乱蹬的双腿。她的呼吸急促地喷在我耳边,带着某种辛辣草药的味道。

“继续!”她突然看向我,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坚定的眼神仿佛在向我传达着这句话。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瑞士军刀,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皮肤。就在那一瞬间,整个树屋仿佛炸开了锅。女巫医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同时往我脸上抛洒某种刺鼻的粉末,呛得我眼泪直流。战士们则用矛柄猛砸地板,节奏越来越快,仿佛在举行一场驱魔仪式,那嘈杂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疼。

随着剪刀的深入,脂肪层、肌肉、子宫壁依次被划开,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瞬间浇在我的战术手电上,原本明亮的白光顿时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猩红。当我的手指触到滑腻的胎儿时,酋长女儿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肉,然而,她眼神里透露出的却是一种疯狂的决绝。

“出来啊!”我不顾一切地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拽住婴儿的脚踝。

胎盘早剥导致的大出血如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手臂。就在这时,树屋下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看见了我小臂上浮起的靛蓝色纹身,和溪边尸体额头的一模一样。

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划破了夜空。那响亮的哭声,仿佛是生命的号角,宣告着新生命的诞生。

当婴儿的啼哭响起时,酋长女儿松开了手。她胸前的荧光涂料已经被血和汗晕染开来,就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星图,透着一种别样的凄美。

女巫医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小生命。然而,酋长女儿却没有动,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的手术手套——那上面沾满了深红色的血和某种紫色的组织液,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动作。

她缓缓扯下自己脖子上那串骨牙项链,轻轻地挂在了我的手腕上。项链上还带着她的体温,仿佛是一种温暖而又神秘的传递。

女巫医手中的骨针“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她颤抖着捧起那个浑身是血的小生命,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婴儿高举向紫色月亮,嘴里念念有词。人群见状,一个接一个地跟着跪下,就连酋长也松开了手中的骨刀。

只有酋长女儿还静静地站着。她沾血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额头,那里渐渐浮现出和我相同的纹路,那神秘的纹路在紫月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紫色月光透过树屋的缝隙,洒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我用瑞士军刀上的剪刀,完成了这场史上最简陋的剖宫产。产妇的血浸透了整块防水布,当婴儿的啼哭响起时,女巫医正用某种发光苔藓按压着产妇的伤口。

酋长盯着我沾血的手术手套,看了很久很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抽出腰间的骨刀,割断了我手腕上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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