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溪月再也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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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巷的雪下到第三日,溪月终于推开积满冰凌的朱漆窗。檐下那串青铜铃早已冻成冰雕,就像云澈太子昨日派人送来的和离书——墨迹在绢帛上凝成紫色的冰晶。她伸手触碰窗棂上凝结的霜花,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恍惚想起三年前大婚时,那个为她暖手的少年太子。

“娘娘,药...“侍女捧着鎏金手炉跪在屏风外,炉里煨着太子府送来的雪灵芝。溪月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一朵红梅,恰似三年前大婚时他亲手为她点在眉心的花钿。侍女惊慌抬头,却见太子妃将染血的帕子投入炭盆,火苗“嗤“地窜起,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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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殿的地龙烧得太旺,云澈盯着案上密报,恍惚看见墨字在热气里扭曲成溪月的轮廓。那日她握着淬毒的银簪刺向母后时,发间金步摇划出的弧线,至今仍夜夜割裂他的梦境。殿外传来更漏声,他忽然抓起案上玉镇纸砸向殿柱——这是她去年生辰时送的礼物,上面刻着“山河永固“四字。

“殿下,萧姑娘的咳血之症...“太医令的嗓音忽远忽近。

“称太子妃。“他捏碎青玉笔洗,碎渣嵌入掌心的痛感才能压住喉间腥甜。血珠滴在奏折上,晕开成她眉间朱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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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更漏混着打更声渗入窗纱时,溪月摸向枕下。如今鞘中空空如也——那柄曾饮过敌酋血的利刃,正插在皇后心口。她忽然轻笑出声,惊得窗外寒鸦扑棱棱飞起。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都是温柔铸就的。

“你以为孤不知道?“阴影里突然响起金玉相击之声。云澈的龙纹靴碾过满地碎冰,手中提着的宫灯照见溪月腕间银镯。当初他亲手戴上的定情信物,内圈暗格里还藏着见血封喉的相思子毒。灯影摇曳间,他看见她锁骨处的伤疤——那是为他挡箭留下的,如今结着血痂,像只枯萎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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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雪光染白窗纸时,溪月望着铜镜。云澈正为她绾发,动作熟稔如过去千百个清晨。金簪穿过鸦青发丝的瞬间,她听见极轻的“咔嗒“声——这是机关锁死的动静,就像三日前他亲自给她戴上的镣铐。镜中映出他腰间新佩的玄玉,那是帝王的象征。她忽然明白,昨夜那碗雪灵芝里融化的,是萧家最后一线生机。

“萧家平反的诏书...“他的呼吸扫过她后颈,仍带着少年时在梅林为她暖手的温度,“用你的命换的。“窗外传来乌鸦嘶哑的啼叫,他指尖划过她颈动脉时,带落一缕白发——那是三夜之间生出的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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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囚车碾过朱雀大街的积雪。溪月望着城楼上玄色冕服的身影,突然想起及笄那年他说要种满宫梧桐。如今那些树苗已高过宫墙,而他们之间隔着三十八条人命,比永巷的雪还厚。寒风卷着碎雪扑进囚车,她摸到袖中暗藏的银针——这是那夜从他肩头取出的毒,淬了三年,终于要物归原主。

碎冰落在她睫毛上时,溪月终于看清云澈唇语。他说的是当年在军帐中教她的北狄话:“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就像他们永远回不去的从前,一个在九重宫阙里独坐天明,一个在黄泉路上踏雪独行。

唯一能换他自由的就是送她一份和离书。子时的更漏声穿透永巷时,溪月腕间的银镯突然结出霜花。这枚藏着相思子毒的鎏金缠枝镯,此刻正将寒毒顺着经脉送往心脉。她蜷缩在锦被里,看着帕子上咳出的血珠凝成冰晶——这是皇后临死前下的“烬相思“,需以千年雪灵芝为引,佐以药王谷秘术方能化解。

“现在知道疼了?“雕花窗棂外传来碎冰相击般的嗓音。冰慕颜执灯而立,素白斗篷上落满细雪,腰间悬着的七宝药囊正泛着幽蓝微光。她指尖轻弹,三根冰魄针已钉入溪月天突、膻中、气海三穴,针尾缀着的银铃竟无风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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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炉升起袅袅青烟时,冰慕颜突然割破手腕。鲜血滴入玉盏的刹那,竟凝成一朵血色冰莲。“药王谷嫡传的血引术...“溪月虚弱地撑起身子,“你到底是...“

“冰家第七代传人。“冰慕颜将混着血的药汁灌入她口中,“三年前你在乱葬岗救的那个雪夜书生——“话音戛然而止,她左袖突然裂开,露出腕间狰狞的旧伤。那是被皇室影卫的玄铁钩所伤,伤口周围还残留着朱砂画的镇魂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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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响时,溪月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十五岁那年上元夜,有个浑身是血的书生倒在她的柴房外;十七岁秋猎归来,她在破庙里为陌生人包扎肩头的箭伤;还有大婚前夜,那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上写着“合卺酒有异“。

“冰魄金丹只能压制毒性三个月。“冰慕颜突然捏碎手中玉杵,药粉在空中凝成星图,“要想根除,需去药王谷取《神农毒经》。“

溪月猛地抓住她染血的袖口:“当年给我送信的是你?那柴房外的书生...“

“现在才认出救命恩人?“冰慕颜轻笑,从药囊取出一截焦黑的合欢枝——正是溪月及笄时,随手插在破庙香炉里的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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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时,冰慕颜在晨雾中展开一幅泛黄画卷。画中药王谷的亭台楼阁间,赫然立着溪月母亲的雕像。碑文记载着二十年前的旧事:药王谷大小姐救下重伤的萧将军,却因私授救命金丹被逐出家门。

“你娘是我姑姑。“冰慕颜将雪灵芝种子嵌入溪月银镯,“这颗种子用你的血温养百日,可炼成解药。“

突然,院墙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透过菱花窗,溪月看见云澈太子站在梅树下,肩头旧伤渗出的血正一滴滴染红雪地。而他手中捧着的,正是药王谷失传已久的《毒经》残卷。溪月的心瞬间被紧张和焦虑占据,她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快步走到云澈太子的身边。

“太子,您怎么来了?”溪月轻声问道,尽量不打扰到正在专心研读《毒经》残卷的云澈。

云澈抬起头,看见是溪月,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溪月,你来了。我听说药王谷的《毒经》失传已久,特来寻找线索。”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手中的书籍,“这本书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知道,但是太子,您的伤势未愈,这样出来会加重病情的。”溪月担忧地说,目光投向云澈肩头渗出的鲜血。

云澈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伤口,然后看向溪月:“为了天下苍生,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再说,有你在我身边,我放心多了。”

溪月被云澈的话深深打动,她明白这位太子为了百姓和国家的安危,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