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整理混乱不堪的思绪,然后,以一种近乎自我剖析的、断断续续的方式,开始讲述。
从最初母亲强硬塞人时他的极度不满和抗拒,到他如何用各种雷霆手段试图逼走这个“麻烦”的助理——刻意的刁难、无端的斥责、当众的羞辱、像今天这样毫无道理地罚她打印三十遍文件……
他甚至提到了打印室里那个混乱的下午,他如何粗暴地给她处理伤口,以及……她那个带着报复和挑衅意味的、石破天惊的吻。
当然,他隐去了自己情急之下含住她手指的失控行为,也隐去了自己那可疑的红耳朵。
“……晚上,我去找她。”傅贵的语气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重的挫败感,“结果……看到她送那个姓钟的医生出来,还……还给他整理衣服。”
说到这里,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那画面又重现眼前,灼烧着他的理智。
“我冲上去质问她……她告诉我,那个吻……”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和尖锐的痛,“……算、消、毒。”
“消毒?!”俞开心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眼睛瞪得溜圆。
饶是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这简直……太荒谬,太……傅贵式了!
傅贵痛苦地闭上眼,点了点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她说,只是基于我‘唾液消毒’理论的一次……实践性应用。”
他复述着白莲那冰冷又带着嘲讽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他心上。“妈……我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是在报复我?戏弄我?还是……真的觉得那个吻,就只是……消毒?”
他抬起头,看向母亲,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困惑。
那份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杀伐决断的自信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感情问题困扰得焦头烂额、像个迷路孩子的男人。
“她不理我……或者,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防备和疏离,就像看一个随时会伤害她的陌生人……”
傅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但她对那个医生,却笑得那么温和,那么……信任。我受不了!我一想到那个姓钟的在她身边,想到她可能会用那种眼神看别的男人,我……”
他猛地顿住,似乎也被自己话语里泄露出的强烈占有欲和恐慌惊到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昂贵的发型彻底被他揉乱。
俞开心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了然,再到此刻,看着儿子这副为情所困、甚至可以说有点可怜的狼狈模样,她眼中只剩下浓浓的心疼和……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突兀。
俞开心伸出手指,毫不客气地用力戳在了傅贵的额头上!力道之大,让傅贵的头都跟着偏了一下。
“哎哟!妈!”傅贵吃痛,捂着头,不满地看向母亲。
“戳你都是轻的!”俞开心柳眉倒竖,叉着腰,指着傅贵的鼻子,痛心疾首地数落起来,“傅贵!傅大总裁!你可真行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是个东西呢?!”
傅贵被骂得一愣。
“人家白莲,多好一个姑娘!温柔、善良、懂礼貌,我看着就喜欢!才硬是厚着脸皮塞给你,想着近水楼台,你能好好相处,说不定……”
俞开心气得胸口起伏,“结果你呢?!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罢了!你还处处刁难人家?刻薄人家?当众羞辱人家?罚她打印三十遍?!你听听!这是人干的事吗?!你把你妈我的脸都丢尽了!也把人家姑娘的心伤透了!”
俞开心越说越气,手指又用力戳了他肩膀一下:“现在好了吧?把人对你的印象搞得坏得不能再坏!人家姑娘凭什么给你好脸色看?凭什么要理你?人家没报警告你职场霸凌都是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了!你还委屈上了?你还受不了她看别人了?傅贵!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母亲尖锐直白的指责,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傅贵混乱发热的头脑上。
他怔怔地看着母亲,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者习以为常的“手段”,此刻被母亲毫不留情地撕开包装,赤裸裸地摊在面前——刻薄、刁难、羞辱、霸凌……
原来,在白莲眼里,在她心里,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不是个东西”的存在?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前所未有的懊悔,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母亲说的……都是事实。
俞开心看着儿子惨白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痛苦,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
她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阿贵,妈问你一句实在话。”她直视着儿子的眼睛,目光锐利又带着慈爱,“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小白莲?”
“喜欢?”傅贵猛地抬起头,像是被这个过于直白的词烫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就像他一直以来否认所有与“感情”相关的东西一样。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喜欢?
他厌恶感情,视其为事业的绊脚石。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谁产生“喜欢”这种情绪。可是……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白莲含着泪却倔强不肯掉下来的眼睛;她明明害怕却强撑着回怼他的样子;她躲在角落里默默加班时单薄的背影;她指尖被纸划破时冒出的那滴刺目的血珠;还有……
下午打印室里,她带着狡黠和挑衅吻上来时,那柔软湿润、带着决绝温度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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