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节目，回到后台，李庆华院士又拄上了他的小拐棍，看得许然又一阵发愣。
“李院士，刚才在台上看您腿脚挺利落的，怎么拄拐呢？”
李庆华满是风霜的脸上扬起孩童一般的天真和顽皮。
“我一直觉得拐杖和皮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很好听。”他笑着说：“我小时候就爱拿着手杖在地上敲，同学都笑我，现在岁数大了，就没人笑我了。”
当年能笑他的人，现在大约都不在了吧。
许然挠挠头发，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老小孩似的人。
李庆华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小伙子，真不错，你知道我为什么冲你来吗？”
许然也奇怪呢，总不能是觉得他幽默风趣吧？
“我外孙女在出版社工作。”他眨眨眼，用一种颇为自豪的语气道：“书写的不赖嘛，很不错，只看你的文字就像真把我拉回到那个年代似的，可惜我只看到前面两章半。”
“我这不是实在等不及了么，能不能耽误你点时间，给我讲讲后面的故事？”
许然手心直冒汗。
他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讲个故事还是可以的。
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特意从繁忙的科研工作中抽时间过来，就为了听个故事，他能不给好好说说么？
就是这个故事实在有点沉重。
那种被生活的重担一点点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滋味也实在不好受……
许然干笑道：“那我就给您讲讲吧，这个故事的主题就是活着，人不是为了任何事情而活着，而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哪怕有数不清的艰难困苦，悲欢离合……”
故事讲到很晚。
许然揣着两千的破防值回家。
李庆华院士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人强喂了一卡车的苦瓜。
到了第二天，下班时间一到，星海音乐公司的人就已经开着保姆车等在门口了。
他们热情的想请许然去车上坐坐。
许然看看车，又扭头看看央台门前巨大的牌子。
他径直走向了对面街边的小咖啡馆。
小冯愣了愣，一敲脑袋，赶紧跟上去。
“许老师，许老师真对不住，我没想那么多……”
“咱们开门见山吧。”许然看了眼表，“我待会儿还有事儿，时间不多。”
小冯连连点头称是，然后站起来介绍身边一个穿着唐衫，手腕挂着一串佛珠的中年男人。
“这位就是我们的唐渝清唐总监。”
小冯生得干瘦精明，而唐总监就有些圆头圆脑的，看着十分憨厚。
他也站了起来，弓着身子道：“许老师好。”
“我们都知道许老师忙，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我这边已经把合同拟好了，您过目。”
许然随便扫了一样，只看到第一条就皱起眉。
“你们要把这首歌的版权买下来，给别人唱？可这首歌明明是江初夏唱火的。”
唐渝清笑笑：“我们都知道，她能唱火全是因为您的词曲写得好，她的唱功，说实话，也就一般水平。”
“这首歌拿给任何一个有实力的歌手唱，都能唱火的。”
许然眯了眯眼睛：“你们想拿给谁唱？”
唐渝清说了一个名字。
许然居然听过这个名字，是这个世界很有名的一个歌手，原主手机里还存了他不少歌。
没一首能入耳的。
“请许老师相信，我是一个专业的音乐制作人，这首歌只有拿给他唱，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商业价值。”
许然嗤笑一声，忽然想到这个表情可能不太适合现在的身份，连忙收敛回去，凉凉道：“凭什么他唱才有商业价值，江初夏就没有？”
“别怪我说话难听，唱歌是用嗓子唱的，不是用下面那根器官唱的。”
唐渝清有些尴尬地搓搓手，道：“可是您这首歌的曲风，本来就是应该写给男人的呀。”
他肯定道：“只有男性的声线才能最贴合这首歌的曲风，江初夏嘛，她的嗓音很有特点，这我不否认，但是离男性声线还差上不少，她唱不出歌里的韵味儿来。”
这倒是让许然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这姓唐的看着长了一副音痴的脸，没想到还挺厉害的，这首歌的原唱可不就是男的么！
江初夏唱的虽然好听，也确实少了种独特的苍凉大气感。
她合适的风格是那种凄凉婉转的民谣类歌曲。
许然按了按太阳穴。
脑子里想的全是江初夏那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要怎么跟她说？
你为了这首歌悉心研究了一宿的唱法，把它唱火之后，我转头就卖给别人了？
她还在家里炖着汤等着给他爸送去呢。
许然开不了这个口。
他吸了口气，道：“不行，这首歌既然是她唱火的，那就是给她的，必须让她先出，别人要唱也只能是翻唱。”
唐渝清脸上忽然现出一阵为难来，为难中还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
“许老师这么维护她，难道你们两个现在……”
他挑挑眉，暗示的意思颇为明显。
许然没好气道：“我俩是合租室友，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这让我回去，怎么跟她交代？”
唐渝清笑道：“您只要把合同签了，二环里的房子您随便挑，还用得着跟她合租？”
许然默了默，忽然道：“你这么想把这首歌给别人，你俩是不是……嗯？”
唐渝清笑容更尴尬了。
“这也是公司……”
许然打断他，微笑道：“我这还有一首歌，绝不比《祝福》差，你要是觉得没法交代的话，就把这首歌给他吧。”
“别人种树，你摘桃，这事忒不地道了，你就是给我多少钱，我也不能干。”
唐渝清敷衍的赞扬了一下许然的人品，然后就开始两眼放光地问是什么歌？
小冯也是够机灵的，直接从包里拿出个五线谱本来，还有一支钢笔。
许然一撸袖子，三两下就把刚得到的歌《用心良苦》的谱子写了上去，然后往唐渝清面前一推。
不得不说，唐渝清不愧是能当总监的人，江初夏拿到《祝福》谱子的时候，还要弹一遍才品出味儿，唐渝清就不用。
他只看一眼谱子，脸色就变了。
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又转为震撼和狂喜。
他的小胖手啪的拍在桌子上，手腕上的佛珠都震碎了两颗。
“许老师，要不您别干主持人了，歌坛不能没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