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光有些刺眼,投影仪晃出一页页新版本的分镜脚本。李瑾玥坐在桌尾,指尖摩挲着笔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最前方那个男人身上。
苏孝宁——或者说,现在所有人都叫他“苏谨言”。
他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面无表情地翻着资料,眼神清冷,唇线微抿,那双眼睛中看不出一丝温度,像是从未与她有过任何交集。
她深吸一口气,在副导停顿之际,缓缓开口:“关于第三场戏,我觉得如果采用‘观众视角剪辑’,可能会更有情绪层次。你以前在处理人物关系时,也常用这种方式。”
会议室一静。
副导看向她,目光夹杂着一丝不耐。其他编剧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人接话。
苏孝宁依旧低头翻稿,只是指尖一顿,眉头轻蹙了下,随后又恢复平静,语气淡漠:“这不是你该管的部分。”
李瑾玥一愣,脸色微白。
副导轻笑一声,不留情地补刀:“李小姐,您是投资方,不是演员,也不是导演。参与剧本创作会不会太僭越了些?”
“剧组有剧组的流程,还请不要让大家误会——以为我们是在迁就你。”
话音落地,众人一时尴尬沉默。
李瑾玥抿唇,强撑着开口:“我只是就剧情表达提一点建议,并没有要僭越的意思。”
副导却不依不饶:“但你就是在僭越。”
这句“你就是在僭越”,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割开她最后一点体面。
她缓缓坐下,握笔的手紧了又松,关节泛白。
而全程,苏孝宁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为她解释,没有为她开口,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李瑾玥垂眸,掩住眼底的酸涩。
会后,她独自走出会议室,远远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与副导并肩而行,灯光拉长了他的轮廓,也拉远了她努力靠近的每一步。
风有些冷,她抱着文件,站在原地,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
“你真的……把我忘了,还是……你想忘?”她低声呢喃。
与此同时,剧组外侧的小道上,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停在昏黄灯影下。兰姐正倚靠车窗,冷眼看着不远处剧组动向。
身旁的助理汇报道:“李瑾玥今天又主动靠近了两次,会议室发言时提到了他以前的剪辑方式,看样子是在刻意刺激他回忆。”
兰姐冷笑:“她就算再努力,也唤不回那个苏孝宁。现在是‘苏谨言’。他一旦想起过去,一切就会乱套。”
“继续盯着她。如果她越界,立刻通知我。”她眼神锋利,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这一夜,有人冷眼旁观,有人低声垂泪。光与影的缝隙中,命运的齿轮悄然错位,擦出细微火星。
深夜,剧组陆续收工。
李瑾玥坐在道具棚后的长椅上,身旁只有昏黄的工地灯闪着微弱的光。周围寂静得只剩下虫鸣声和偶尔飘过的风。
她望着剧组的远处出口,那个男人的背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中,可她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方向,像是还抱有一丝丝侥幸,能等来一个回头。
眼底湿意未退,她用指腹拭去。
“他明明在听……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她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脑海中浮现会议室里,副导那带着羞辱的讽刺、其他人故作漠然的眼神,还有……他,沉默的身影。
这份沉默,比一万句否定更让人心寒。
“你是忘记了,还是……想忘?”她喃喃重复。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拿起,是一条匿名短信:
【你以为苏谨言真的是失忆?别傻了。你只是他过去不愿再提的那段耻辱罢了。】
李瑾玥面色一白,指节泛青,屏幕的微光映出她几近失控的神情。
“不是的……不可能。”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否定这可怕的现实。
但转念一想,这一切的确太过巧合——他为什么恰好失忆?为什么媒体全线清空他所有旧资料?又为什么,从她出现在他面前开始,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防备?
她终于意识到,这场“失忆”,也许并不只是命运的玩笑那么简单。
——而她,可能正被人为地,挡在了记忆的门外。
与此同时,剧组不远处,一台静音监听设备正悄然运作。
耳机另一端的兰姐,靠在真皮座椅上,冷冷笑了一声。
“这女人,太容易动感情了。”
“放心,她不过是一颗试图靠近的棋子,我们只需要让她始终停在棋盘外。”
助理点头:“但如果她查得太深呢?”
兰姐淡淡应了一句:“查得越深,陷得越重。我们正需要她这样的人,替我们吸走不该回忆的危险。”
夜已深,风也凉。
有的人在逼近真相的边缘苦苦挣扎,有的人却在背后操控风向。
而苏孝宁,还沉睡在失忆的深渊中——不知身在棋局,也不知心已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