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谢主任见陆斐济似乎真的松了口，有了接收那姑娘的意思，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小陆，你放心！这姑娘是我娘家那边的远房亲戚，家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跑出来的。农村姑娘，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勤快，能吃苦，啥脏活累活都能干！”
她生怕陆斐济反悔，极力地推销着，将农村姑娘吃苦耐劳的特质翻来覆去地强调。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刘海中就急了。他几步凑到陆斐济身边，压低了声音，一副真心为你着想的模样劝道：“小陆，你可得想清楚啊。这来路不明的农村姑娘，你怎么能长期留在家里？这要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再说了，以你现在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何必非要找个农村的？这不等于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院里其他人也交头接耳，私下里议论纷纷。有的人满脸疑惑，想不通陆斐济日子过得这么好，干嘛非要收留一个逃荒的姑娘，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也有人觉得，陆斐济现在是领导，手眼通天，能搞到普通人搞不到的物资，多养活一张嘴根本不算什么。但总的来说，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逃荒姑娘，大多数人心里都缺乏同情，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看热闹的心态。
陆斐济没有理会周遭的议论，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形象。一个在那个特殊年代，因为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不得不偷偷爬上火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寻找活路的姑娘。那是一个通讯极度不发达的年代，没有导航，没有手机，身上揣着几个野菜团子当干粮，连要去哪里都得靠一张嘴四处打听。运气好，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运气差的，可能被坏人拐走，或者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饥寒交迫地死去。
想到这些，他心中的那点阴霾便驱散了。他看向一脸期待的谢主任，平静地说道：“谢主任，这样吧，你让她过来。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前面，我不是娶她当媳妇，就是看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容易，想搭把手。正好我这后院的房子要翻修，缺个打杂的人手，让她过来帮帮忙，我管吃住，另外再给她算工钱。”
谢主任听到陆斐济明确说不娶人家姑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有些迟疑地问：“小陆，你这……只是让她来干活？那能帮多久？要是就十天半个月的，也没啥意义啊。”她心里想的是，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姑娘的终身大事解决了，那才是皆大欢喜。
陆斐济沉吟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考量：“先帮一年吧。一年之后，没准国家的粮食就缓过来了，到时候再给她想办法也不迟。我也想先看看这姑娘的人品怎么样，要是人品好，值得帮，将来帮她在京都落个户口，安排个工作也不是不行。要是不值得，我也没道理一直无缘无故地付出，您说对吧？”
谢主任听了这话，心里盘算了一下。陆斐济说得在理，先解决姑娘眼下吃饭落脚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一年后的事，到时候再说。能搭上陆斐济这条线，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于是她点了点头，答应道：“行，就这么办！我这就回去带她过来！先让她有个安稳地方住下。”
说完，谢主任便火急火燎地转身走了。院子里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地散了，但嘴里依旧在讨论着陆斐济家这件新鲜事。
陆斐济推着自行车往后院走，刘海中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旁边，不死心地继续打探：“小陆，你真打算让那姑娘住进来啊？你家这房子翻修，怎么还要从外面找人？”
陆斐济一边推车，一边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家里要翻修，里里外外都要人手，多她一个不多。而且我白天要去厂里上班，菲菲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有个人在家里照应着，帮忙接菲菲放学，做个饭，我也能安心工作。”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这要是光明正大地雇人，传出去就是资本家做派，影响不好。现在以帮助穷苦大众的名义让她过来，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是高尚的互帮互助。”
刘海中一听，眼珠子一转，立刻毛遂自荐起来：“嗨，我说这多大点事儿！翻修房子哪里用得着找外人？我们二车间里，谁家还没几个闲人？我那俩小子，下班了就有空，让他们过来帮你搭把手，保证给你弄得妥妥帖帖的。接菲菲放学就更简单了，让你嫂子去就行，顺道的事儿！”
陆斐济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让工友来白干活？传出去他这个车间副主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让刘海中的老婆孩子掺和进来，以后还不得天天打着人情的旗号上门来？他可不想跟刘海中这种人牵扯太深，保持距离才是最合适的。
他停下车，回头看着刘海中，说：“刘师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让工友们白白来给我干私活，这不合适，传出去像什么话？我不能占大家的便宜。这样吧，你明天不是休假吗？你帮我个忙，去找两三个会砌墙的师傅，再找三个能干杂活的。人手优先从咱们二车间家里困难的工友里找。”
不等刘海中说话，陆斐济直接开出了条件：“你告诉他们，来我这干活，每人每天一斤粮食，但要自带三两粮票。另外，每天管一顿午饭，半斤肉，半条鱼，外加一块钱的工钱。”
刘海中听得眼睛都直了：“我的天！这、这条件也太好了吧！一天一块钱，还有鱼有肉，这比咱们轧钢厂二级工的待遇都高了！”
陆斐济淡淡一笑：“钱是小事，主要是想帮扶一下困难群众嘛。他们来我这干活，既能赚钱，又能给家里省下一天的口粮，一举两得。这事就交给你了，刘师傅，吃完饭就去办，尽快把人给我找齐了。”
刘海中一听这话，立刻挺起胸膛，连声附和：“对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可是大好事！行，你放心，我吃完饭就去联系人，保证给你办妥！”
打发走了刘海中，陆斐济才推着车回到后院。
刚到家门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小丫头菲菲正踩着小板凳，用她那串宝贝钥匙开门。看到陆斐济，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她先把陆斐济给她买的新书包小心翼翼地挂在墙上，然后就熟门熟路地跑进厨房，搬个小凳子站上去，开始淘米准备做饭。以前她更喜欢吃面食，但陆斐济偏爱米饭，跟着吃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而且相比于和面擀面，蒸米饭对她来说要简单方便得多。
陆斐济看着菲菲小小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心里一阵温暖。他走过去，“菲菲，今天米多蒸一点，晚上可能有客人来吃饭。”
“好呀！”菲菲脆生生地应道。
俩人开始分工，小丫头负责蒸米饭，陆斐济则从空间里拿出新鲜的蔬菜和肉，准备炒两个菜。
就在米饭的香气刚刚从锅里飘出来时，院门外传来了谢主任的声音，紧接着是敲门声。
陆斐济过去开了门，只见谢主任领着一个姑娘站在门口。那姑娘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裹的铺盖卷，身上灰扑扑的，正有些惴惴不安地打量着院子里的环境，眼神不时地瞟向陆斐济，既有对陌生环境的担忧，又隐隐透着一丝对能吃上饭的欢喜。
“陆斐济，我把人给你带来了。”谢主任笑呵呵地介绍道，“就按你说的，先让她在你这儿待一年，后面的事，咱们以后再商量。”
陆斐济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姑娘身上。
“快进屋坐吧。”他侧开身，让谢主任和那姑娘进来，又对厨房里的菲菲喊道，“菲菲，给谢奶奶和客人倒杯水。”
趁着她们进屋的工夫，陆斐济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着这个叫李秀芝的姑娘。她应该是来之前特意洗了把脸，虽然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还沾着些灰尘，但那张脸蛋却很清秀，没有一丝污痕。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五官很耐看，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忐忑与不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看着这张脸，陆斐济的心里咯噔一下。这模样……怎么这么眼熟？他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一个经典电影形象瞬间浮现在他眼前——《牧马人》里的女主角李秀芝！虽然电影里的名字是李秀芝，但这个世界或许有所不同。
她怎么会逃荒到了京都？陆斐济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是爬错了火车，或者在火车上睡过了头，一路从四川到了这里？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管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她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落难姑娘。至于她的性格是不是和电影里一样善良坚韧，那需要时间来相处和观察，不能仅凭一个名字和一张相似的脸就直接下定论。
就在陆斐济思索的时候，菲菲已经端着两杯水走了出来。谢主任看到陆斐济一直在打量李秀芝，用肩膀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姑娘，眼神示意她看看陆斐济。李秀芝猛地想起了临行前妈妈和谢主任的交代，让她到了地方一定要勤快，有眼力见。她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陆斐济小声说：“我……我什么活都能干的。”
陆斐济回过神，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不着急，先坐下喝口水歇歇脚。”他转头对谢主任说：“谢主任，饭马上就好了，吃完再走吧。”
谢主任一边摆手，一边快速地扫了一眼陆斐济家的居住环境。看到是前后两间屋，她心里有了底，琢磨着李秀芝晚上大概是跟菲菲住一间，但心里更希望她有朝一日能住进另一间屋。
她拉过李秀芝，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叮嘱了一句：“秀芝，这家人条件很好，人也和善。如果有机会，你可得抓住，知道吗？”
李秀芝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下意识地偷瞄了一眼正在和菲菲说话的陆斐济，然后蚊子哼似的点了点头。
谢主任见状，满意地笑了。她站起身，对陆斐济说：“不了不了，我家里还等着我做饭呢。陆斐济，妹妹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待她。”她又转向李秀芝，板起脸交代道，“秀芝，在这要听话，要勤快，知道吗？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走了，李秀芝想追出去送送，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陆斐济、菲菲，以及抱着铺盖卷，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的李秀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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