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
他找了个相对人少、靠近墙根的角落，学着别人的样子，蹲了下来。
解开包袱，将里面的车前草、蒲公英、紫花地丁分成三小堆摆放好。
又把装着石菖蒲嫩叶和黄精的小布包，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吆喝，只是沉默地蹲着，目光冷静地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他在寻找目标：那种穿着相对体面（比如四个口袋的干部服或工装）、脸色红润（不缺油水）、眼神在食物和药材摊位上多停留的人。
这种人，要么是家里有病人需要药材，要么是手里有余钱，想改善生活的“高端”客户。
时间一点点过去。
问津者寥寥。
大部分人对这些“杂草”不屑一顾。
偶尔有人蹲下来看看，抓起一把蒲公英闻闻，问一句：“这破草怎么卖？”
苏尘根据品相，报出一个比供销社收购价略高、但在黑市相对合理的价格：“车前草、蒲公英，三分钱一斤。”
“紫花地丁，五分钱一斤。”
“石菖蒲叶子，两毛钱一小包。”
“黄精，四毛钱一斤。”
“抢钱啊！”
问价的人立刻丢下东西，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尘也不气馁，耐心等待。
他知道，真正识货或者急需的人，会来的。
果然，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穿着半旧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面容清癯、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在一个穿着工装裤、身材敦实、像是随从的年轻人陪同下，来到了苏尘的摊位前。
老者的目光锐利，直接略过车前草和蒲公英，落在了那几株品相不错的紫花地丁和那个装着石菖蒲嫩叶，还有黄精的小布包上。
他蹲下身，拿起一株紫花地丁，仔细看了看断面和叶片，又凑近闻了闻那独特的清苦香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接着，他又打开小布包，捻起一片石菖蒲的嫩叶，和拿起一块黄精放在鼻端深深一嗅，那独特的辛香让他眉头微挑。
“小同志，这紫花地丁、石菖蒲和黄精，都怎么卖？”
老者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儒雅。
“紫花地丁五分钱一斤，石菖蒲嫩叶两毛钱一小包。”
“至于这新鲜的黄精，则是四毛钱一斤！”苏尘平静地回答道。
“嗯，除了黄精是刚挖不久的以外，这紫花地丁和菖蒲嫩叶的都品相不错，炮制也算及时，药气没怎么流失。”
老者点点头，显然是个懂行的。
“你这石菖蒲…也是野生的？刚采的？”
“是，昨天刚采的，可以说是十分的新鲜。”苏尘答道。
“家里有人懂药？”老者似乎有些好奇。
“祖上留了点土方子，自己瞎琢磨。”苏尘含糊其辞。
老者没再多问，沉吟了一下：“紫花地丁和石菖蒲我全要了，黄精…也给我来上两斤吧。”
他指了指苏尘的小布包，笑着说道。
苏尘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紫花地丁大概四斤多点，算您两毛钱。”
“石菖蒲五包，两毛一包，则是一块钱。”
“至于两斤黄精，则是八毛钱！”
“嗯，加起来正好一共两块钱。”
说完，苏尘便麻利地称量（用自制的简易小秤）、打包。
旁边的工装青年闻言，当即先一步掏出钱来，给老人付了账。
交易完成，老者似乎心情不错，看着苏尘摊位上那堆普通的车前草和蒲公英，随口问了一句：“这些呢？怎么卖？”
“三分一斤。”苏尘回答。
老者摇摇头：“品相一般，晒得也不够干，这价在黑市难卖。”
他像是提点，又像是自言自语，“要是能炮制得更干些，或者…能有点别的稀罕东西，比如上年份的野生黄芪、党参什么的，那就值钱了。”
苏尘心中一动！
这老者绝对是个行家！而且似乎有收购好药的渠道！
有鉴于此，苏尘当即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了一句：“老师傅，您…收好药？比如…野生的天冬？年份足的？”
结果他的这话一出，老者正准备离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只见他突然霍然转身，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紧紧盯着苏尘：“你有天冬？野生的？多大年份？多少？”
他身边的工装青年也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身体微微绷紧。
苏尘心中警铃微响，知道自己可能冒失了。
他立刻摇头，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没有，就是听人说过这东西金贵，随便问问。”
家里老娘咳得厉害，听说天冬管用，可这好东西，哪是我们乡下人能弄到的……”
他语气黯然地说道，同时还恰到好处地透出了一丝对生活的无奈。
老者眼中的锐利光芒缓缓收敛，似乎有些失望。
但看着苏尘那身破旧的衣服和真诚（伪装）的眼神，又信了几分。
他叹了口气：“天冬确实难得，尤其是好年份的野生货，就算是供销社都难见到。
“真要治病…唉，难啊。”
他摇摇头，带着青年转身离开了。
看着老者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苏尘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这老者绝对是个潜在的大客户！
而且他提到了“炮制”和“上年份的黄芪、党参”！
这正是他未来的方向！
有了这两块钱的“开门红”，苏尘的信心足了一些。
他继续蹲守。
或许是那老者的购买带动了人气，或许是到了交易高峰期，陆续又有几个人来问价。
一个穿着花布衫、脸色焦黄的妇女，急切地买走了一斤车前草，说是孩子拉肚子。
苏尘收了三分钱。
一个穿着工装、身上带着机油味的中年汉子，买走了剩下所有的蒲公英，说是厂里师傅上火牙疼。
又收了四分多钱（蒲公英比车前草稍多）。
最后，一个老婆婆用一小块黑乎乎的、带着油纸的粗盐块，换走了苏尘最后一点品相较差的蒲公英和车前草。
至此，除了特意留下的几株品相最好的紫花地丁（打算给母亲备用），苏尘带来的普通草药全部出手！
换来了两块三毛七分钱现金，和一小块宝贵的粗盐！
虽然钱不多，但这是他在这个时代赚到的第一桶金！
同时也是一笔真正的救命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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