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山河紧紧牵着玲玲的小手，原本归家的脚步却渐渐缓了下来。
玲玲眼巴巴盯着别人吃奶糖时那渴望又克制的眼神。
不行，必须得给妹妹买上那心心念念的大白兔奶糖。
可家中经济拮据，买糖的钱从哪儿来呢？
李山河的目光下意识垂落，定格在手中那微微晃动的网兜上。
网兜里，鱼儿们仍在扑腾，溅起的水滴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
刹那间，他的眼眸陡然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对呀，把这些鱼卖掉，不就能换来买糖的钱了吗？
“玲玲。”
李山河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玲玲平齐。
他伸出手，轻轻捋了捋玲玲耳边的碎发，目光柔和得如同春日暖阳，轻声说道，“哥哥打算把这些鱼卖掉，给你买大白兔奶糖，好不好呀？”
玲玲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卖掉哥哥辛苦抓到的鱼，但哥哥的话在她心里，就像最权威的指令。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回应：“好呀，哥哥，只要是哥哥说的，玲玲都听。”
李山河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抬手摸了摸玲玲的头，站起身来，牵着她的手，朝着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此时正值晌午，日光毫不吝啬地倾洒而下，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四九城规模最大的朝阳菜市场，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遥远。
李山河稍作思忖，便带着玲玲来到了四合院附近的小型菜市场。
还未踏入，热闹的喧嚣声便扑面而来。
待走近，便能看到摊位一个挨着一个，似鱼鳞般密密麻麻排列着。
摊位上摆满了各种物品，色泽各异的蔬菜散发着清新气息，鲜嫩的肉类在阳光下泛着诱人光泽，还有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虽朴实无华，却透着生活的烟火气。
在那个物资皆由国营把控的年代，理论上，私下贩卖物品是要被冠以“资家”
之名的。
然而，生活的艰辛迫使百姓们不得不另寻出路。
平日里，大家常以物易物，偶尔也会私下进行交易。
只要不把东西卖给普通百姓，行事不过于张扬，多数时候，这种行为还是会被默许的。
李山河一踏入菜市场，手中那条活蹦乱跳、足有二尺长的青鱼，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时间，嘈杂的人声中响起几声惊呼，紧接着，便有几个人围了过来。
人群里，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鱼，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往前凑了凑，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虚点了几下，说道：“嘿，小家伙，你这鱼打算怎么卖呀？要不，我用这半袋粗粮跟你换，咋样？这粗粮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够你家吃好几天呢。”
李山河眉头微皱，瞥了男子一眼，心中暗自腹诽，就这半袋粗粮，想换走我这么大一条鱼，当我是傻子吗？
他没有理会男子，只是将手中的网兜攥得更紧了些。
这时，一位身形微胖的妇女也走上前来。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花布衫，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孩子，阿姨给你两块钱，把鱼卖给阿姨吧。阿姨家里正等着鱼做菜呢，你就行行好。”
妇女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两块钱，在李山河面前晃了晃。
李山河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紧紧地拎着鱼，穿过人群，径直朝着卖鱼的摊位走去。
来到卖鱼摊位前，一位四十来岁的售卖员大妈正坐在那里。
大妈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作服，领口处的扣子整整齐齐扣着，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扎成一个发髻，显得干净利落。
李山河走上前，微微弯腰，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说道：“阿姨，您好。我这鱼是在野外抓的，家里吃不完，想换点钱。”
大妈抬起头，原本略显疲惫的眼神在看到李山河手中的鱼时，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哟，这鱼可真不小啊。来，阿姨给你称称。”
大妈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动作娴熟地拿起一旁的秤，将鱼挂了上去。
秤砣在秤杆上缓缓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刻度上。
“好家伙，这鱼八斤多呢，阿姨就给你按九斤算。咱们这鱼啊，每斤三毛，一共两块七毛钱。”
大妈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钱，一张一张仔细数好，叠整齐，递向李山河。
李山河看着那沓钱，心中一阵激动，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到能卖这么多钱。
还没等他开口，大妈又接着说道：“孩子，阿姨再额外给你九斤肉票，你看咋样？这肉票可金贵着呢，能买不少肉，给家里人改善改善生活。”
李山河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满是惊喜。
“真的吗？阿姨，太谢谢您了！”
他连忙伸出双手，接过钱和肉票，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衣兜里，还不忘用手按了按，确保放稳妥了。
李山河把钱和肉票放好后，突然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有鸡蛋。
他抬起头，看着大妈，有些试探地问道：“阿姨，您这儿收鸡蛋吗？”
大妈一听，原本坐着的身子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瞬间放光，那光芒比刚才看到鱼时还要明亮几分。
“收啊，当然收。鸡蛋可是紧俏物资，来源少，消耗又快，工厂招待领导啥的，都常用。你有多少鸡蛋啊？”
大妈一边说着，一边伸长脖子，试图往李山河的书包里瞧。
李山河打开书包，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六十个鸡蛋。
这些鸡蛋在书包里安静地躺着，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大妈看到这么多鸡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孩子，阿姨给你五分钱一个，这些鸡蛋一共三块钱。阿姨再给你十斤肉票，咋样？这价格可绝对公道，你在别处可找不到这么好的事儿。”
李山河听了，心里快速地盘算起来。
肉票家里虽然也需要，但目前来说，不算特别紧缺。
相比之下，他更想要一些小百货票，家里的日用品也该添置了。
于是，他鼓起勇气，说道：“阿姨，我不要肉票，您能不能给我换成小百货票啊？”
大妈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她咬了咬嘴唇，沉默了片刻，说道：“行吧，看你这孩子挺懂事的，阿姨就给你换成小百货票。不过你可得记着，阿姨这可是看你实在，才给你换的。”
说着，大妈转身走进身后的屋里。
不一会儿，大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三张一元的纸币和十张小百货票。
她走上前，将钱和票递给李山河，说道：“孩子，以后要是还有鸡蛋，还来找阿姨啊。阿姨这儿，保准给你个好价钱。”
李山河接过钱和票，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说道：“好嘞，阿姨，太谢谢您了！您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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