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喷吐着厚重的白色蒸汽,在一声长长的轰鸣中,终于慢了下来。
窗外的景象,早已从林立的厂房和规整的街道,变成了连绵不绝的黄土与稀疏的矮山。
江辰背着帆布包,第一个走下车厢。
一股混合着煤灰与泥土的干冷空气,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黑山公社。
这里比记忆中还要破败,还要荒凉。
他没有耽搁,向一个扛着锄头的老乡打听了公社大院的位置,便迈开步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两旁的房屋也大多是泥坯墙,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干草。
整个公社,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贫穷。
公社主任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叶的味道辛辣又廉价。
他就是王老蔫儿,黑山公社的主任,外号“老泥鳅”。
他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精明与滑头。
听完江辰的来意,王老蔫儿把烟杆在桌角磕了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声叹息,长得仿佛能把肺里的空气全都排空。
“哎呀,江辰同志!”
“你可是来晚了一步啊!”
他一拍大腿,脸上挤出万分为难的神色。
“前段时间又是山洪,又是病虫害,好不容易长成的那些树,全都遭了殃!别说是枕木了,现在社员们冬天取暖的柴火都快成问题了!”
他声情并茂,捶着胸口,一副心疼得不得了的模样。
“我这心啊,也是为咱们国家建设着急!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让我上哪儿给你变出木头来?”
“一根都没有!真的一根都没有了!”
他把话说得死死的,不留一丝余地,那双小眼睛却始终在江辰脸上逡巡,观察着他的反应。
江辰的脸上,没有任何失望,也没有任何愤怒。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等到王老蔫儿说完了,他才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王主任,辛苦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干脆利落,没有半句废话,更没有半分纠缠。
王老蔫儿准备好的一肚子哭穷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让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难受。
他看着江辰远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往地上啐了一口。
城里来的愣头青,还嫩了点。
……
公社的招待所条件简陋,一张硬板床,一把缺了腿的椅子,还有一个积着水垢的暖水瓶。
江辰把帆布包放下,并没有半点气馁。
他闭上眼睛。
【系统,消耗10积分,勘探黑山公社关键人物信息及弱点。】
【叮!积分扣除成功,信息勘探中……】
【勘探完毕。】
【目标:王老蔫儿,公社主任。表面掌权者,外号老泥鳅,贪婪狡猾,欺软怕硬。】
【关键信息:其权力受公社老支书李满仓制约。】
【目标:李满仓,退休老支书。黑山公社定海神针,威望极高,为人正直。】
【关键信息:常年卧病在床,家中因病致贫,缺少油水,生活拮据。】
江辰的嘴角,缓缓勾起。
突破口,找到了。
对付王老蔫儿这种地头蛇,从正面硬闯,是最愚蠢的做法。
必须釜底抽薪,找到那个能压住他的人。
第二天一早,江辰没再去公社大院,而是跟招待所的人说了一声,要去山里考察资源,便背着包,独自进了山。
黑山公社的山,林深树密,野路盘错。
【系统,扫描附近大型野兽踪迹。】
【叮!扫描开启,消耗积分1点/分钟。】
很快,一道红色的高亮轨迹,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头野猪的活动路线。
江辰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他沿着系统指示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前进。
半小时后,他在一处遍布着拱翻痕迹的泥地前停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野兽特有的腥臊味。
江辰没有冒进,而是凭借着系统赋予的超越常人的冷静与判断力,开始在附近寻找合适的地点。
他选择了一处狭窄的下坡通道,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迅速挖出了一个简易的陷阱。
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卷早就准备好的,比拇指还粗的钢丝绳,设下了一个结实的套索。
一切准备就绪。
他找了一处上风口的隐蔽位置,收敛气息,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山林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出现在了林子里。
它浑身鬃毛漆黑如钢针,獠牙外翻,体重少说也有两百多斤,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小坦克。
它低着头,一路拱着地,慢慢悠悠地,走进了江辰设下的必经之路。
就在它一只前蹄踏入陷阱范围的瞬间。
江辰猛地拉动了手中的引绳!
“咔!”
机关触发,绷紧的钢丝套索闪电般地收紧,死死地勒住了野猪的蹄子!
“嗷——!”
野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疯狂地挣扎起来。
巨大的力量,将地面都犁出了一道道深沟。
但江辰准备的钢丝绳异常坚固,另一头死死地拴在一棵百年老树上,任凭它如何冲撞,都纹丝不动。
江辰没有给它任何机会,从藏身处一跃而出,手中的工兵铲,带着破风声,精准而又凶狠地,砸向了野猪最脆弱的后颈!
一击毙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庞然大物,江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了这个,事情就成了一半。
当晚,他没有去找王老蔫儿。
而是扛着半扇剔得干干净净,足有七八十斤重的猪肉,找到了村西头一处最破败的院子。
这就是老支书李满仓的家。
“咚咚咚。”
江辰敲响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妇女,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肩上还扛着一大块血淋淋的猪肉,吓了一跳。
“你……你找谁?”
“大嫂你好,请问这里是李满仓老支书的家吗?”
江辰的语气温和又礼貌。
“我是轧钢厂来的采购员,江辰。”
屋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是谁啊?”
妇人回头应了一声,这才让开身子。
江辰走进院子,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了出来。
堂屋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披着件旧棉袄,靠在椅子上。
他就是李满仓。
虽然病得厉害,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当他的目光,落到江辰肩上那半扇肥瘦相间的猪肉时,瞳孔猛地一缩。
在这个年代,这么一大块猪肉,就是一笔天降的横财。
“江辰同志,你这是……”
李满仓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警惕。
江辰将猪肉放在院里的石桌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格外真诚。
“李老支书,您别误会。”
“我今天进山考察,运气好,碰上了这头野猪。您也知道,我们城里人,没地方处理这个。这么大一块,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放着就坏了。”
“我听厂里人说,您是咱们这儿最受尊敬的老前辈,也听说您身体不太好,正需要补补。”
“这点肉,您千万别嫌弃,就当是我这个晚辈,对革命前辈的一点敬意。”
他绝口不提采购枕木的事,只说是运气好,只说是敬意。
李满-仓-盯着江辰,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屋里的妇人和孩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块肉,喉头不自觉地耸动,偷偷地咽着口水。
他们家,已经快一年没见过这么厚的油膘了。
良久,李满仓那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松动。
他长叹一口气。
“孩子,你有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招待所的院门就被人拍得震天响。
“江辰同志!江辰同志!你在吗?”
王老蔫儿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情,传了进来。
江辰打开门,就看到王老蔫儿站在门口,满脸堆着菊花般的笑容,热情得像是见到了亲爹。
“哎呀,江辰同志!你看看我这脑子!”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我昨天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对不住国家的委托!我一宿没合眼,就琢磨这个事!然后你猜怎么着?”
“我突然想起来了!就在后山!我们去年冬天不是还存了一批木头吗!哎哟喂,我真是老糊涂了,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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