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悬在半空。
那块炖得软烂,颤巍巍的兔肉,距离江辰的嘴,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肉香与热气,扑面而来,勾动着他五脏六腑最原始的渴望。
可门外那个幽幽的女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江辰兄弟……在家吗?”
是秦淮茹。
这声音,江辰太熟悉了。
带着七分试探,三分委屈,还有十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黏腻。
他缓缓放下筷子,将那块肉重新浸入滚烫的汤汁里。
盖上陶罐的盖子,浓郁的肉香被稍稍压下,但已经飘散出去的味道,是收不回来了。
院里的豺狼,闻着味儿来了。
江辰的眼神,在昏暗的油灯下,变得冰冷锐利。
他知道,秦淮茹端着碗过来,绝对不是为了讨一碗肉汤那么简单。
这是一种试探,一种宣告。
她是在告诉江辰,我闻到了,我知道你在吃独食。
你一个新来的,没根没底的穷小子,吃了肉,就得给我贾家分一份。
这是院里不成文的规矩。
是她秦淮茹,给江辰立的规矩。
江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规矩?
今天,我就要砸了你的规矩。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倾听。
夜深人静的四合院,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放大。
他听到了。
除了秦淮茹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另外几处,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动静。
是中院许大茂家的方向,窗户似乎被推开了一道缝。
是三大爷阎埠贵家的门,发出了轻不可闻的“吱呀”声。
很好。
观众都到齐了。
这场戏,才能唱得精彩。
江辰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带着点睡意的,略显不耐烦的表情。
他拉开门闩,将门打开了一条窄缝。
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门外,秦淮茹果然如他所料,摆出了那副经典的我见犹怜的姿态。
头发稍显凌乱,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她双手捧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站在寒风里,身形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
“江辰兄弟……”
看到门开,秦淮茹立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嫂子知道这么晚了打扰你不对,可……可是我们家棒梗,闻着味儿,馋得在床上打滚,哭着闹着要吃肉……”
“我这个当妈的,心里……心里难受啊。”
她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就开始打转,将一个为孩子心碎的母亲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嫂子就想着,能不能……能不能跟你讨一小碗肉汤,就一小碗,给孩子尝尝味儿就行。”
她把手中的空碗,往前递了递。
那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江辰没有看那个碗。
他的目光越过秦淮茹,扫了一眼黑暗的院子。
他听着她那套熟悉的说辞,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就在秦淮茹以为江辰会被这番表演打动时。
江辰的脸色,突然“唰”的一下,变了。
不是感动,不是同情。
是惊恐!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猛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秦淮茹的距离。
“秦嫂!”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变成了一种又急又怕的嘶声。
“你……你可千万别害我啊!”
秦淮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我……我害你什么了?”
“你还说没害我!”
江辰一脸的惶恐,眼神惊惧地朝着院里几处黑暗的角落瞟了瞟,那动作,活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
“我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一个月工资才多少?我哪儿来的钱买肉啊?”
“肉?什么肉?我屋里就煮了点白面疙瘩汤,还是下午从你那儿得的白面,你忘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
却足够清晰地传进那些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家。
“秦嫂,你这么晚了端个碗跑我门口,说我屋里有肉味,这话要是让院里人听见了,再传到厂里去……”
江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像是吓坏了。
“那……那不是要怀疑我投机倒把吗!”
“投机倒把”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死寂的院子里炸响。
许大茂家的窗户缝里,一双眼睛瞬间瞪大了。
三大爷阎埠贵端着搪瓷缸子的手,也猛地一抖。
这年头,什么罪名最吓人?
这就是!
一旦被扣上这顶帽子,轻则丢工作,重则被抓起来批斗,一辈子都毁了!
秦淮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辰会来这么一出。
这一下,直接把她架在了火上。
她要是再坚持说江辰屋里有肉,那就是明摆着要“诬陷”江辰,坐实了她用心险恶,想害他丢工作,被批斗。
可她要是否认,那她大半夜端着碗跑过来干嘛?
当全院都是傻子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淮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了。
江辰看着她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冷笑,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了一抹“恍然大悟”又带着委屈的表情。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宽容。
“嫂子,我知道你家困难。”
“可……可也不能见谁都咬一口啊。”
“上次我们家棒梗偷傻柱鸡那事儿,最后赖到我头上,我就不计较了,毕竟棒梗还是个孩子。”
他旧事重提,声音里充满了“大度”。
“可你今天又这样,这要是再闹出什么误会,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你可别再给我惹麻烦了,行吗?我求求你了。”
说完,不等秦淮茹有任何反应。
“砰!”
江辰猛地一下,关上了房门。
门闩落下的声音,清脆,决绝。
将秦淮茹彻底地,狼狈地,暴露在了整个四合院的黑暗注视之下。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淮茹端着那个空碗,僵硬地站在江辰的门前,如同一座被风化的石像。
寒风吹过,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比被人当面扇了十个耳光,还要疼。
她能感觉到。
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充满了讥讽,嘲笑,还有鄙夷。
那个新来的江辰,用最诛心的方式,把她伪善的面具,撕了个粉碎。
还顺便把她钉在了“无事生非,惯于诬陷”的耻辱柱上。
“咔哒。”
许大茂家的窗户,轻轻关上了。
黑暗中,传来他一声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的嗤笑。
秦淮茹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跑回了自己家。
屋子里,贾张氏和刚被肉香味勾引过来的傻柱,正伸长了脖子等着。
“怎么样?秦姐,那小子给肉了没?”
傻柱瓮声瓮气地问。
看到秦淮茹两手空空,脸色惨白地冲进来。
“哇——”的一声。
秦淮茹再也忍不住,将手里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趴在桌子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傻柱一看这架势,顿时急了。
贾张氏也凑了过来,一双三角眼瞪着秦淮茹。
“哭什么哭!没要到肉就哭丧啊!”
“妈!”
秦淮茹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与委屈。
“那个江辰……那个江辰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
她开始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哭诉。
“我就是看孩子馋,想去给他讨碗汤,我……我把姿态放得多低啊。”
“可他呢?他居然说……说我诬陷他投机倒把!说我要害他!”
“他还当着院里人的面,又提棒梗偷鸡的事,说我们家见谁都想咬一口!”
“他……他这是把我的脸,扔在地上踩啊!”
秦淮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插在傻柱的心窝上。
傻柱听得是怒火中烧,青筋暴起。
他本来就因为丢鸡和被江辰讹了钱的事,憋着一肚子火。
现在一听秦淮茹哭诉江辰如何羞辱她,那火气“噌”的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在他心里,秦姐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也最可怜的女人。
他可以受委屈,但秦姐不行!
谁敢欺负秦姐,就是跟他何雨柱过不去!
“他妈的!”
傻柱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东西都跳了起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
傻柱赤红着双眼,咬牙切齿地嘶吼。
“一个新来的,反了天了他!敢这么欺负秦姐!”
“明天!明天到了厂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非得让他知道知道,这四合院,到底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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