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轮到了李廉。
他提起水桶，走到水龙头下，拧开冰凉的铜质龙头开关。
清澈的自来水哗哗地流出，很快便将一只木桶注满了大半。
他不敢打得太满，怕自己挑不动。
换上另一只空桶，同样打了个七八分满。
然后，他吃力地将扁担重新穿过水桶的提梁，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将两桶水挑了起来。
水桶入手，沉甸甸的，压得他肩膀生疼，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迈着沉重而缓慢的脚步，挑着水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刚打完水，挑着沉甸甸的水桶艰难地挪动脚步，从水龙头那边回到中院的过道上，李廉便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上身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汗衫背心，露出两条粗壮结实的臂膀，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力量感。
下身是一条宽松的蓝布裤子，裤脚挽着，赤着脚，脚上沾着些许泥土和晨露，显然是刚刚晨练完毕。
他脸上带着几分运动后的红润，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正大马金刀、龙行虎步地朝着这边走过来，步伐稳健有力，与李廉那虚浮无力的脚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人正是四合院里另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傻柱，何雨柱。
他是红星轧钢厂食堂的大师傅，一手厨艺远近闻名，性格却有些冲动易怒，嘴巴也有些不饶人，但为人倒也还算仗义。
傻柱刚练完一套拳脚，舒展了一下筋骨，正准备回屋洗漱，一眼就看到了挑着水、颤颤巍巍走过来的李廉。
对于李廉这个平日里如同隐形人一般存在的“邻居”，傻柱的印象并不深。
只知道他是院里最穷最没存在感的一户，身体不好，不爱说话，整天窝在自己那间破屋里，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此刻，傻柱看到李廉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体，以及他肩上那两桶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会洒出来的水，再联想到刚才远远瞥见李廉似乎对主动打招呼的秦淮茹爱答不理的冷淡模样，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食堂大师傅特有的傲气，以及一种强者对弱者本能的轻视。
他撇了撇嘴，带着几分戏谑和毫不掩饰的优越感，扬声调侃道：“哟，这不是咱们院里的李大病秧子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舍得出门了？还学会挑水了？”
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这安静的清晨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话语中虽然没有直接的恶意，但那股子居高临下的揶揄和不加掩饰的轻蔑，却像是无形的针，刺得人耳朵生疼。
周围一些还没散去的街坊邻居听到傻柱这毫不客气的话，也都纷纷侧目，有的脸上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有的则微微皱眉，觉得傻柱这话有些过了，但也没人站出来替李廉说话。
毕竟，李廉在院里的人缘实在是一般，或者说，根本就没什么人缘。
李廉挑着水桶的脚步猛地一顿。
那沉重的分量压在他的肩上，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
傻柱这番话，无疑是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若是从前的那个李廉，面对傻柱这种毫不客气的调侃，多半会涨红了脸，低下头，喏喏连声，不敢反驳，然后灰溜溜地赶紧躲开。
但现在的李廉，灵魂深处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和尊严的现代人。
他虽然初来乍到，身体虚弱，处境艰难，却并不代表他会任人欺凌和嘲讽。
他没有立刻动怒，也没有像原主那样选择退缩。
他只是缓缓地侧过头，将目光投向了正一脸得意、等着看他笑话的傻柱。
李廉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乎寻常。
那双眸子深邃而幽暗，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怯懦，反而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淡漠和……笃定。
他看着傻柱，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稳和肯定，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何雨柱，是吧？”
傻柱被李廉这突如其来的平静眼神看得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病秧子，今天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而且还直呼其名。
这让他感觉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爽。
“怎么着？你小子还想跟我理论理论？”
傻柱眉头一挑，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准备随时教训人的架势，语气也变得更加不善起来，“我叫你一声病秧子，那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廉却没有理会傻柱的挑衅和威胁，他只是继续用那种平静无波的语气，缓缓说道：“我观你印堂隐有晦暗之气，眉宇间带有几分焦躁之色，今日，你必有口舌之灾。”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傻柱和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热闹的邻居耳中。
这话一出，傻柱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口舌之灾？我说李廉，你小子是不是病糊涂了？烧坏脑子了吧？还学会看相了？就你这德行，还给我看相？真是笑死我了！”
周围的邻居们也大多露出了忍俊不禁的表情，有几个年轻的甚至直接嗤笑出声。
他们都觉得李廉这是被傻柱挤兑得急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一个病得快要断气的药罐子，居然还敢给身强力壮的傻柱看相，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李廉对于傻柱的嘲笑和周围人的反应，似乎毫不在意。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深邃，继续用那种不疾不徐的语调补充道：“而且，你的口舌之灾，多半是发生在厨房之内。
你今日在厨房行事，务必小心谨慎，尤其要注意，恐有热油溅身之厄。”
说完这句话，李廉便不再看傻柱，也不再理会周围那些或嘲弄、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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