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
一食堂后厨。
厨子们正一个接一个把冒着热气的大锅菜往食堂窗口端。
何大清跟何雨柱却还在灶台边忙活着。
今天有上面领导来厂里视察工作,俩人在烧小灶呢。
“二刀肉炒出了灯盏卷,色泽红亮,口感干香滋润,味道咸鲜微辣,略带回甜。
“青蒜的炒制时间跟火候,也都是恰到好处,刚好断生出香,颜色翠绿。
“这道生爆盐煎肉,你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了,一般的领导绝对吃不出是我做的还是你做的。”
何大清尝着儿子傻柱做的几道京派川菜,一双鱼泡瞪得那叫一个炯炯有神。
当厨子就这点好,从不缺嘴。
领导吃什么,自个儿就能尝到什么。
可惜,以后吃不到喽。
为了他后半辈子的性福生活,他俩月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手中的菜勺传到傻柱手里。
现在傻柱的谭家菜可以说已经得到了他的八分真传,在丰泽园学的京派川菜基本上跟他一个水准。
足够了。
凭这两手绝活,傻柱在厂里的弟位——稳了!
等下月一关饷他就辞职,悄悄地离京。
这性福生活不就有判头了嘛!
“傻柱!
“陈芝麻又来找你了!
“赶紧的吧,别等会又被他收拾了!”
郭大撇子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到后厨,语气满是调笑。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男男女女的哄笑。
傻柱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笑个屁啊你们,我今儿偏就不出去了,他能把我怎么地吧?”
“快去吧你。”傻柱话音刚落,何大清跟着就扬了扬下巴示意傻柱快走。
傻柱一愣,勺子往锅里一撂:
“爸,这还没到下班的点呢!
“我呸,就算到了点我也不去!
“凭什么我就要听那陈玄同呼来喝去?
“我说您也是,咱老何家是欠他钱了还是怎么着?
“您乐意帮他做饭,这我管不着,咋您还非要我也听他使唤,犯得着嘛这?”
何大清板着一张没有表情的司马脸,拉着卡痰的嗓子道:
“就凭他上过战场,打过鹰国鬼子跟棒子,我敬他是条汉子,现在他有困难,咱就该帮他。”
傻柱直接被何大清气笑了:
“得了吧您!
“您是我爸,我还不知道您什么人?
“还敬他是条汉子,您能安这好心?
“再说了,自打他从疗养院主动申请回到咱院之后,就跟变了一人似的,活脱脱一胡同串子!
“除了每周末给人免费看诊外,他哪里还有半点英雄好汉的样?
“嗐,不说还好,说到这我就来气!
“您说有他这样做人的嘛?
“外院人到院里看病要排队那是天经地义,可咱院里人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咳嗽啥的,为啥他也要排队才给看?
“而且那半斤白面的挂号费他也不从少收。
“都是街坊邻居的,怎么有脸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
傻柱歪着的脑袋一脸不忿。
何大清“咚”的一声再次拿木勺用力敲了敲傻柱后脑勺:
“榆木脑袋。”
傻柱吃痛“哎哟”了一声双手捂头,皱着眉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何大清。
这是发的什么疯?
何大清朝外面看了眼没人,这才扯着公鸭嗓小声道:
“你甭管他是不是胡同串子,有没有英雄好汉的样子,他都是从北面战场退下来的一等功臣!
“没瞧见街道办王主任为他娶媳妇的事操多大心嘛?
“那是恨不得天天往院里跑!
“上面的组织关注着他呢!”
何雨柱一脸无所吊谓的样子:
“上面组织关注他跟我有啥关系?而且就一街道办主任,才多大点官?”
何大清撇撇嘴斜睨傻柱一眼:
“那你说说,他为啥放着疗养院不住,专人护理不要,非要回到咱院来?
“又为啥眼睛都瞎了,还费那么老大劲给老百姓治病?”
“他傻呗!”何雨柱不假思索。
“身体都这样了,自个儿都照顾不好自个儿,不住疗养院里让国家养着,非要跑回院里来占住他那两间房子,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给人针灸还不收钱。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何大清再次抡勺敲了一下傻柱的脑袋。
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他的大智慧,这傻儿子是一点没继承,光继承炒菜这手艺了。
这辈子要没个贵人相助,绝对要吃大亏。
好在院里有个现成的贵人。
“那你再说说,他为啥好像哪哪儿都看咱院里人不顺眼,总是故意跟咱院里人不对付?”
“这我哪知道您得问他去!”
他爸今儿是遭了瘟还是怎么地,陈玄同怎么想的他怎么知道。
何大清恨铁不成钢似的“嘿”了一声,神情满是无奈。
他这当爹的,真是为这傻儿子操碎了心:
“你小子道行呀,至少差了陈玄同十万八千里!”
何雨柱盯着老父亲的神情先是一愣,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终于收了起来。
他是知道他爸的。
人情世故有一套野路子,总爱跟他说道说道。
他平日里不爱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但今儿讲到陈玄同,倒让他来了些兴趣:“怎么说?”
说到底,他跟陈玄同就是小打小闹,没啥化解不开的仇怨。
何大清把手背在身后,一副高人的模样:
“他这一年来做的这些事儿呀,是在给自己挣名声,好日后往高处爬呢!”
傻柱一愣,紧接着嘿地一笑:
“挣名声?往高处爬?
“您可真会说笑,这天还没黑呢,就开始说瞎话,难道您也跟陈玄同一样瞎了眼了?”
傻柱对他爸这话是嗤之以鼻,转身就操刀切起菜来。
陈玄同是一等功臣不错,可他都瞎了眼了,就算有组织照顾,能做什么?
还能往高处爬?
而且就那一副吊儿郎当的胡同串子做派,怎么也不像要往高处爬的样子啊!
别说往高处爬了,这辈子能不能娶个媳妇都是两说。
这年头谁愿意嫁一瞎子?
何大清冷哼一下:
“我问你,去年总理颁布那政府令里,要求全国人民广泛传唱的那两首歌,就你最近老哼,还老跑调那两首,歌名儿叫啥?”
傻柱扶着菜刀“笃笃笃”切着菜,头也不抬不假思索:
“我和我的祖国,还有歌唱祖国,咋啦?跟我跑调有啥关系,这政府令上也没说跑调犯法吧?”
何大清翻了个白眼:“那这两首歌的作者是谁,你知道不?”
何雨柱:“这我哪知道?”
这歌是厂里宣传科干事们召集他们工人一块学着唱的。
他只管唱,吃饱了撑的才去关心是谁写的,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忽的他猛然回过神来,手中菜刀一甩,“笃”的一声被他钉在了菜板上。
他爸刚还在说陈玄同,现在怎么又突然扯到这两首歌上来了?
“总不能都是陈玄同写的吧?!”
何雨柱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目瞪口呆看着何大清。
会写两首歌算不得什么大本事。
可要紧的是,这可是能引起伍总理他老人家重视的两首歌啊!
要这两首歌真是陈玄同写的,再配上他一等功臣的履历加成,日后指不定真能往高处爬!
何大清瞪了傻柱一眼:“都是他写的,可能嘛?”
“那您咋突然先提了陈玄同又提这两首歌?”傻柱顿时松了一气,悻悻笑了笑,“吓死我了刚,还以为陈玄同真有这本事呢!”
何大清看出来傻柱在庆幸些什么,白了傻柱一眼:
“《歌唱祖国》作者我不记得名儿叫啥了。
“可那首《我和我的祖国》,作者就叫陈玄同。”
“啊?!”
何雨柱忽地张大了嘴,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好半晌说不出话。
“这…这不能吧?!”
“咋不能?”何大清背着手踱步走了几步。
“去年,这两首歌刚出来的时候,我碰巧去杨厂长办公室送饭,看到唱片机边上放了一张谱。
“本来我也没留心,但歌名下边写的陈玄同三个小字儿,着实一下就把我钩住了,给我惊得一激灵。”
傻柱彻底不淡定了:“碰巧同名了吧?”
何大清摇摇头: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
“毕竟那时候陈玄同还没回院里呢,甚至我们连他在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可过了没俩周,他就带着勋章回到了院里。
“而且就像你说的,跟突然变了个人转了个性似的。
“以前挺沉默寡言的一人,行事突然开始不着四六。
“我刚开始以为他兴许是在战场上精神受了刺激,加上瞎了眼,所以才变成这副样子。
“可没过多久,他居然开始开起了义诊,免费给人治病。
“我暗地里觉得他是瞎胡闹。
“毕竟中医讲究一个越老越吃香,还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他一小年轻,眼睛又瞎了,怎么还能给人看病?
“可万万没想到,这瞎了眼的小年轻,居然真治好了不少连老中医、大医院都治不好的疑难杂症。
“这时候,我才又想起来那首署名陈玄同的歌来。”
傻柱听得出神,怔怔道:“为啥?”
何大清沉默着思索片刻才继续开口: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歌儿保准是他负伤回国的路上写的。
“他写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这歌居然能直接上达天听,让伍总理这样的大人物都如此重视。
“这可算得上奇遇了,你说他能不想着顺杆往上爬吗?”
何大清朝上竖了竖食指。
何雨柱瞪大了眼睛。
忽的明白过来为啥他爸说陈玄同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是在挣名声了,双手“啪”的一拊掌:
“我明白您意思了!
“他不要国家养着回到院里,给人免费看病,就是为了给自己挣个好名声,立个正大光明的形象!
“只要名声足够大,上面的大领导们一定能注意到他!
“而他跟咱院里人不对付…
“这是不想和咱院里人有瓜葛,不想咱院里人日后沾他的光啊!”
傻柱恍然大悟。
怪得不他爸这老狐狸一年来对陈玄同那么好。
只要陈玄同家里有好材料,就给帮忙下厨做饭,还叮嘱他不要和陈玄同闹得太过火。
这是想让老何家抱上陈玄同的大腿啊。
只是…
忽的,他又有些迷惑了起来。
“爸,您既然早就猜到伍总理可能会重视陈玄同,咋之前不告诉我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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