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个人,技术怎么样先不说,官瘾却是大得没边。
他一直觉得,自己作为院里的二大爷,就应该是这个院子的领导者之一。
他平时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背着手,在院里到处溜达,对各家各户的事情,都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一番,以显示自己的“领导水平”和“管理能力”。
今天,他一听说周卫国家里,一夜之间,添置了一套全新的、精美绝伦的家具,他的官瘾,立刻就犯了。
他觉得,自己作为院里的管事大爷,有必要,也有责任,亲自过去“视察”一下。
他要看一看,这家具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要用自己“专业”的眼光,来鉴定一下这套家具的品质。
然后,再对周卫国这个年轻人,进行一番“教导”,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尊重长辈。
于是,他挺着肚子,在一群邻居那敬畏的目光中,拨开人群,走到了周卫国的门口。
他先是站在门口,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然后,他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周卫国那间焕然一新、却依旧狭小的小屋。
他一进屋,就立刻摆出了一副领导下来“视察工作”的架势。
他先是伸出手,在那光滑如镜的桌面上,重重地敲了敲。
“梆梆梆。”
声音沉闷而厚实。
“嗯,是实木的。”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评价道,仿佛自己是这方面的专家。
然后,他又走到那把椅子前,用手晃了晃,又用屁股坐了坐,感受了一下。
“榫卯结构,还算结实。”
他一边看,一边摸,这里敲敲,那里看看,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嗯”、“啧啧”之类的声音。
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领导,在视察什么重点工程项目呢。
周卫国停下了手里的抹布,抱着胳膊,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海中在那里自导自演,心里只觉得一阵好笑。
他一眼就看穿了刘海中那点小心思。
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自己面前,在全院人面前,摆摆他那二大爷的谱,刷一刷存在感。
对于这种官瘾入脑的人,周卫国连跟他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
刘海中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所有的家具都“视察”了一遍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他背着手,挺着肚子,站到了周卫国的面前。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副准备发表长篇大论的、语重心长的表情。
他准备,要从这套家具的材质、工艺、来源,再到年轻人应该如何勤俭持家、尊重长辈等多个方面,对周卫国进行一番全方位的、“专业”的评头论足和思想教育。
他要让周卫国,也要让外面那些看着的邻居们知道,他刘海中,不仅官瘾大,水平也高,见多识广,什么都懂!
然而,就在他刚刚张开嘴,准备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
周卫国,却先开口了。
周卫国看着刘海中那张写满了“我要开始装逼了”的脸,心中涌起一股不耐烦。
他可没兴趣,也没时间,在这里陪着这个官瘾十足的二大爷演戏。
他不想听刘海中那些自以为是的“高见”,更不想接受他那居高临下的“教育”。
所以,没等刘海中那准备了半天的一肚子话吐出来。
周卫国就直接、干脆、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二大爷,”周卫国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了屋里屋外每个人的耳朵里,“看完了吧?”
刘海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愣了一下。
他准备好的那些开场白,全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噎得他脸上一阵发红。
“啊?哦……看……看完了。”他下意识地回答道。
“看完了就行。”周卫国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伸出手,对着门口,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毫不客气的“请”的手势。
同时,他嘴里说道:
“我这屋子小,就不留您了。您也看见了,我这刚搬了新家具,乱七八糟的,我还要收拾东西呢。”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淡漠。
但话里的意思,却再也明白不过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
是当着门口那么多邻居的面,直接把他这个院里的二大爷,往外赶!
轰!
刘海中的大脑,瞬间就炸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话,他精心酝酿的领导派头,他想要彰显的威严和地位……
在周卫国这简单粗暴的、不留一丝情面的逐客令面前,全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又青又紫,又红又白,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精彩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准备在舞台上大展歌喉的歌唱家,结果刚一张嘴,就被人一脚从舞台上踹了下去。
那种屈辱,那种难堪,那种愤怒,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想发作,想拍着桌子,指着周卫国的鼻子,大骂他“不懂规矩”、“目无尊长”。
但是,当他接触到周卫国那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时,他心里又莫名地一寒。
他想起了前不久,许大茂是怎么被这个小子,逼得当众道歉,灰溜溜地钻回家的。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硬茬子,是个滚刀肉。
跟他硬碰硬,自己讨不到任何好处,只会让自己更下不来台。
可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那他这个二大爷的脸,以后还往哪儿搁?
一时间,刘海中就那么僵在了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老脸,憋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屋子外面的邻居们,也都看傻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周卫国竟然敢这么刚,连二大爷的面子都一点不给,直接就往外撵人。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横”了。
最终,还是周卫国那平静而又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目光,压垮了刘海中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只会更丢人。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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