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极其尖酸刻薄，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人的心上。
院子里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焦过来，一些人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但更多的人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窃窃私语。
“这张婆子，说话也太损了，人家孩子也不容易。”
“可不是嘛，不过这周卫国也是，好好的书不念，怎么干起这个了？”
“唉，估计是真没钱了，这孩子也可怜……”
若是从前的周卫国，听到这样的话，恐怕早就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甚至可能会哭着跑回屋里。
但现在的周卫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贾张氏的表演。
他的内心，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跟这种人计较，只会拉低自己的层次。
他知道，贾张氏之所以这么针对他，无非是嫉妒和自私。
嫉妒他烈士遗孤的身份，每个月能领几块钱的抚恤金，而她家男人死得早，儿子儿媳工资不高，日子过得紧巴巴。
自私，是因为以前那个懦弱的周卫国，是她眼里的提款机，可以随意拿捏，随意“借”钱。
现在他不再逆来顺受，甚至开始自力更生，这让她感觉失去了掌控，所以才要跳出来，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他，试图将他打回原形。
周卫国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畏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他一言不发，拉着板车，绕过贾张氏，径直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他的沉默和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有力。
贾张氏准备了一肚子的刻薄话，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发力。
她愣在原地，看着周卫国那虽然瘦弱但却挺直的背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院子中央唱了一出独角戏。
“你……你个小王八蛋！没教养的东西！”她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跳着脚骂道，“跟你说话呢，你聋了不成！真是没出息的玩意儿！”
周卫国充耳不闻，拉着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前，将车停好，然后推门进屋，将外界所有的喧嚣都关在了门外。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只要他还住在这个大杂院里，只要他还在干这一行，这样的嘲讽和白眼就不会少。
但他不在乎。
别人的看法，不能当饭吃。
他要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闭上嘴。
周卫国没有在贾张氏的挑衅上浪费更多的心神。
对于他来说，和那种人计较口舌之争，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关上门，将外界的纷扰隔绝。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拿起那面崭新的小铜锣和木槌，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再次拉起那辆吱呀作响的破板车，走出了家门，走出了大杂院。
这一次，他没有理会院子里那些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向了巷子口。
站在人来人往的胡同里，周卫国还是有那么一丝不适应。
让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在街上吆喝着收破烂，确实需要一点心理建设。
但一想到那个神奇的系统，一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这点小小的尴尬很快就被求生的欲望和对未来的憧憬所取代。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记忆中那些收破烂的人的样子，拿起小木槌，敲了一下铜锣。
“当——”
清脆的锣声在胡同里响起，不算响亮，但足以吸引人的注意。
他有些生涩地开口，吆喝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嗓子。
“收——破——烂——嘞！”
声音不大，还带着点紧张，但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他拉着板车，沿着胡同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有节奏地敲着锣，吆喝着。
“收旧报纸、旧书本、烂铜烂铁、玻璃瓶子嘞——”
起初，并没有人理会他。
人们只是好奇地看他一眼，看他年纪轻轻，却干起了这个行当，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周卫国也不气馁，他知道万事开头难。
他拉着车，从南锣鼓巷的主街，拐进了一条条更窄小的胡同。
这些胡同里，住着最普通的京城百姓。
灰色的砖墙，斑驳的院门，屋檐下挂着的鸟笼，门前下棋的老大爷，构成了一副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
当他拐进第三条胡同的时候，一个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娘探出头来，冲他招了招手。
“收破烂的小伙子，过来一下。”
周卫国心中一喜，生意上门了！
他赶紧拉着车过去。
“大娘，您有东西要卖？”
“嗯，”老大娘指了指门后的一堆东西，“家里收拾出来的一些没用的玩意儿，你看看能给多少钱。”
周卫国看过去，那是一小堆旧报纸，几个已经压扁了的牙膏皮，还有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
这都是最常见的废品。
他蹲下身，装模作样地翻了翻。
“大娘，这报纸和牙膏皮，我给您凑个整，算五分钱。这个盆子……它破了洞，不值钱了，就当添头，您看行吗？”
他的报价很公道，甚至比国营收购站还要高出一两分。
“行，五分就五分吧，放着也占地方。”老大娘爽快地答应了。
周卫国从口袋里数出五枚硬币，递给老大娘，然后将那些废品小心地搬上自己的板车。
第一笔生意，成功！
虽然只赚了几分钱的“原料”，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一下午的功夫，周卫国几乎跑遍了附近好几个片区。
他的吆喝声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响亮。
他的板车上，也渐渐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收获”。
有生了厚厚一层铁锈的钉子和铁丝。
有锅底烧穿了洞的铁锅。
有被人丢在墙角、已经烂掉了一半的桌子腿。
有几根被剥掉了外皮的废弃电线，里面是亮晶晶的铜芯。
还有一个破了洞的铜盆，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