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冻结了。
许平安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然后又在瞬间褪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白素贞那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化为实质的刀刃，剥开了他最深层的秘密，将他赤裸地暴露在这片致命的月光下。
系统。
她知道系统的存在。
她知道他是来杀她的。
这个认知，比她S级大妖的身份更让他感到恐惧。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引以为傲的最大底牌，在对方眼中，或许只是一个透明的笑话。他自以为是的潜伏、成长、博弈，从一开始就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他不是猎人，甚至连伪装成猎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被圈养的，等待被观赏如何垂死挣扎的玩物。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他的喉咙干涩发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然而，极度的恐惧过后，一丝绝境中的冷静，从他混乱的思绪中强行挤了出来。
一个问题。
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她为什么不杀他？
既然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从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为什么？
这个问题，是他唯一的生机。
许平安强迫自己迎上白素贞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
白素贞笑了。
她直起身子，缓缓踱步到院中的石桌旁，优雅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小许啊，看来你还没蠢到家。”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从容不迫，“知道问为什么，就还有救。”
她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在许平安身上，那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戏谑，多了一丝高深莫测的审视。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被‘系统’选中的人吗？”
许平安瞳孔骤然一缩。
“在你之前，有过很多个。有道士，有和尚，有军阀，甚至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白素贞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
“他们和你一样，突然出现在这座城里，身上带着那个吵闹又死板的东西，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了我。”
“他们有的很蠢，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然后就变成了院子里那棵槐树的肥料。”
“有的聪明一点，懂得隐忍，懂得借势，但最后，也都死了。”
白素贞的话，让许平安感到一阵遍体生寒。
他不是天选之子，他只是流水线上的产品，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消耗品。
“那你……为什么留着我？”许平安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因为你很有趣。”白素贞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是第一个，敢在黑山老妖面前撒谎，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你也是第一个，能把白骨精的信，完好无损地送到我面前的人。”
“你的成长速度，比你之前的那些‘前辈’，都要快得多。”
她看着许平安，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赏，但那欣赏的背后，是更深的算计。
“这个城市，是一个巨大的棋盘。黑山、白骨，还有一些躲在暗处的老东西，都是棋手。而我，”她微微一笑，“坐庄太久，有些腻了。”
“我需要一条听话的狗，一条足够凶狠，又能替我咬人的狗。”
“而你，小许，你身上的‘系统’，就是最好的催化剂。它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一条最凶的恶犬。”
许平安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白素贞不是要杀他，她是要“养”他。
养蛊一样地养着他，让他去和黑山老妖、白骨精这些妖魔互相撕咬，而她，则稳坐钓鱼台，欣赏这场血腥的戏剧，最后出来收拾残局。
他的系统，他的金手指，成了她手中的一件工具。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呢？”白素贞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浓郁的檀香夹杂着她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致命的压迫感。
“是像你的前辈们一样，愚蠢地拒绝我，然后死得悄无声息。还是……跪下来，当我的狗？”
她的声音温柔，但话语却无比刻毒。
屈辱，愤怒，不甘……
种种情绪在许平安心中翻涌。
-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响起。
【警告！警告！检测到目标正在进行精神策反，系统稳定性受到威胁！】
【紧急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忠诚的证明】
【任务内容：获取S级蛇妖‘白素贞’的一滴精血，作为提交给系统的‘投名状’，证明宿主并未叛变。】
【任务时限：十分钟。】
【任务奖励：神力*500点，解锁技能‘气息遮蔽’（初级）。】
【任务失败：抹杀！】
“抹杀”两个血红的大字，在他的意识中轰然炸开。
许平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
十分钟。
获取白素贞的一滴精血。
否则，抹杀。
这已经不是任务了，这是系统下达的最后通牒！
它在用最极端的方式，逼迫他与白素贞彻底决裂。
精血，对于任何一个大妖来说，都蕴含着本源妖力，是性命交关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给出？
别说获取，他只要敢流露出这个意图，白素贞就会在他动手之前，把他碾成肉泥。
前有虎，后有狼。
左是死，右也是死。
他被逼入了一个真正的绝境，一个没有任何退路的死角。
白素贞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色，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你的‘系统’，给你下了新的命令了？”她悠悠地说道，“让我猜猜，是不是要你对我动手？比如，取走我身上某个重要的东西？”
她什么都知道！
许平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行动线，都被白素贞和系统这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怎么办？
怎么办！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死亡的倒计时，在他脑中滴答作响。
拼了！
许平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白素贞，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白姐，您说得对。我，只是一个想活命的小人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这个动作，让白素贞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没想到，许平安会这么快做出选择，而且是如此彻底的臣服。
“我愿意……为您效劳。”
许平安的头颅，深深地垂下。
“很好。”白素贞满意地点了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起来吧，我的第一条，也是最锋利的一条狗。”
“是，主人。”许平安顺从地应道。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他藏在袖中的桃木匕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地划向白素贞放在石桌上的手腕！
这一击，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他要在臣服的假象之下，完成这致命的一击！
然而——
“叮！”
一声脆响。
那柄灌注了他所有希望的桃木匕首，在接触到白素贞手腕皮肤的刹那，就好像撞上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钢铁，直接断成了两截！
而白素贞的手腕上，连一道白印都没有留下。
许平安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完了。
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小许啊，”白素贞的声音幽幽响起，她甚至没有看自己的手腕，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你这又是何苦呢？”
“看来，我的狗，还没学会什么叫真正的忠诚。”
她抬起手，食指轻轻一点。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许平安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院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但他顾不上疼痛，他只知道，系统倒计时的声音，已经进入了最后十秒。
【10……9……8……】
死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失败了。
就在许平安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瞬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液体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一入唇，就化作一股磅礴的生命力，瞬间修复了他体内的伤势。
许平安猛地睁开眼。
只见白素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她正收回自己的手指，指尖上，有一道细微的伤口，一滴殷红的精血，正在缓缓渗出。
是她，主动给了他一滴精血。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获取目标精血，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中……】
【抹杀程序，已终止。】
许平安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的白素贞，完全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为什么……”
“因为一条不听话的狗，是没有价值的。”白素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但一条被‘系统’逼到绝路，只能依靠我的狗，才是我想要的。”
“你以为你在第三层，我在第五层？”
“不，小许。”
“是你和你的系统，都在我的手掌心之中。”
她俯下身，红唇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现在，你这条命，是我的了。”
“从今往后，系统让你杀我，你就必须杀。”
“但你每一次出手，都要先问过我，这个主人，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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