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当这个名字从白素贞口中吐出,许平安那因失血而昏沉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道青色的身影。
那是民间传说里,与白素贞形影不离的姐妹。
一条五百年的青蛇精。
“她在哪?她能对付崔判?”许平安抓住了一线希望,急切地追问。
白素贞扶着他坐稳,摇了摇头,眼中那刚刚燃起的亮光,又被现实的阴影覆盖。
“她不在城西。自我被妖司盯上那日起,我便强令她离开,不许再踏入此地半步。她现在具体在哪,我也不知。”
她顿了顿,看向许平安,话锋一转。
“但只要我的神念能出去,无论她身在何方,都能感应到我的呼唤。她不是崔判的对手,但她是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找到她,我们才有搬动‘救兵’的可能。”
“救兵……”许平安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却是一沉。
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
利用封印的后门,送出求救信号,找到外援。
但有一个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我的力量……已经空了。”
他苦笑着摊开手,连一丝混沌之力都无法凝聚。
“解析封印,几乎抽干了我的一切。别说抓住那转瞬即逝的三息机会,我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
希望的火苗,刚刚点燃,就被一盆冷水浇灭。
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他们依旧是困在笼中的死囚。
白素贞的目光落在许平安苍白的脸上,沉默了片刻。
“你的力量,无法通过休息恢复?”
“不能。”许平安摇头,声音里透着无力,“它唯一的来源,就是斩杀妖魔,然后……吸收。”
“吸收……”
白素贞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她看着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与自己,是同类,又不是同类。
他们都以“异类”为食,来壮大自身。
不同的是,她的猎物是天地灵气,而他的猎物,是她的同族。
院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许平安看穿了她的心思,“但现在,我们没得选。”
白素贞缓缓点头,收起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绪。
她活了一千七百年,见过太多生死,比任何人都明白“取舍”二字的重量。
“你说的对,我们没得选。”
她站起身,走到了院子中央,目光穿过院墙,望向了胡同深处。
“你现在是妖司的‘狱卒’,一举一动都在崔判的监视之下。任何大规模的行动,都会引来他的注意。所以,你的第一个猎物,必须满足三个条件。”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与条理,属于妖王的谋略,在这一刻,开始真正运转。
“第一,它必须弱小。弱小到你可以速战速决,不会引起太大的能量波动。”
“第二,它必须有‘取死之道’。它的死,必须能被解释为妖司的‘日常执法’,而不是你的私自行动。”
“第三,它必须离得近。让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猎杀,然后返回。”
许平安听着她的分析,心中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即便沦为阶下囚,她依然能将死局分析得如此透彻。
“你有目标了?”许平安问。
“有。”
白素贞的目光,定格在胡同口的方向。
“胡同口那棵老槐树。”
许平安一愣,脑海中浮现出那棵枝叶繁茂,夏天总有很多孩子在下面乘凉玩耍的大树。
“那棵树……是妖怪?”
“一株活了百年的槐树精。”白素贞的声音很冷,“槐木属阴,最易生邪。它平日里吸取孩童玩耍时散逸的阳气,滋养自身。手段很隐蔽,量也很小,所以一直没被妖司清剿。但最近几日,我感到它的气息越来越贪婪,恐怕是察觉到城西妖气被肃清,想趁机壮大自己。”
“以孩童阳气为食……”许平安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这符合你说的第二点,‘取死之道’。”
“没错。”白素贞点头,“你去杀它,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崔判就算事后察觉,也只会认为你是在履行‘斩妖除魔’的天职,不会怀疑到我们真正的目的。”
一个完美的计划,在两人三言两语间,迅速成型。
由白素贞提供情报和策略,由许平安负责执行。
猎杀槐树精,恢复混沌之力。
等待“巡查”后门开启,送出神念。
联系小青,寻找破局之法。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我还有一个问题。”许平安看着白素贞,“小青……可靠吗?我是说,她会不会行事鲁莽,反而害了我们?”
这是他最后的顾虑。
如果求救不成,反而引来一个冲动的帮手,只会让本就糟糕的处境雪上加霜。
听到这个问题,白素贞那张始终紧绷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柔和。
“小青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很冲动,很莽撞,甚至有些不计后果。”白素贞坦言道,“但也正因如此,她若知道我的处境,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我。”
“放心,我传出去的神念,会告诉她该怎么做。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她懂得隐忍。”
许平安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绝对的信任。
他不再多问,点了点头,从石凳上挣扎着站起来。
“我需要休息一下。等天黑,我就动手。”
说完,他便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需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体力。
混沌之力虽然耗尽,但解析封印带来的精神疲惫,以及失血造成的虚弱,更需要时间来缓解。
白素贞站在院中,看着他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言语。
她知道,从许平安踏出院门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才算真正地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她一千七百年来,下的最大的一场赌注。
赌注是她的命。
赌桌的对面,是那个叫“系统”的东西,还有高高在上的妖司判官。
而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屋子里那个身不由己的男人。
夜色,很快降临。
当月亮升到中天,许平安推开了房门。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与锐利。
他没有和白素贞做任何交流,只是在院中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径直走向院门。
吱呀——
院门被拉开一条缝。
他闪身而出,融入了胡同的阴影里。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白素贞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那扇门被重新关上。
她没有去感知,也没有去探查。
因为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黎明到来时,是许平安带着力量归来。
还是妖司的官差,带着他的尸体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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